还有几个小青年都把酒杯端来了。朱管家不得不管,风趣地前来劝阻,他笑着说:“我先谢谢大家的光临,少爷今晚洞房里有要事要办,不可把他灌醉了。他那八旬的老太爷急着要抱玄孙哩。如果耽误了绵延子嗣,老太爷会把你们撕成碎片的。”这番话惹得大家几乎把牙笑掉,谁都知道朱管家的话意。
母亲匡茜笑嘻嘻地前来帮党进说话:“朱管家真会说笑!老太爷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怎能把人撕成碎片?话又说回来,酒不宜多饮,否则会伤身体。我也向诸位致谢。”这才解了党进的重围。
晚上,在祖母的千谢万谢下,闹新房的人才陆续走完。折腾了一天的小两口这才安静了下来。
丫鬟送来了热水,党进对她说:“你们劳累了一天,回房歇息去吧,这里我们自理。”说着,他关上了门。
党进让姐姐坐下,帮着一件件卸去头上繁多的金银首饰,说道:“姐姐身姿窈窕,婷婷袅袅,真像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
春秀看着身旁的表弟,也接着说了下一句:“我弟弟也好像荣国府里走来的宝哥哥。”两人对视而笑。
春秀好像在作总结,说道:“你身材高大魁梧,我柔弱娇小,那咱俩换个称呼吧,你把我叫妹,我把你叫哥,可否?”
党进用坚定的口气说:“那怎么行?你永远是我尊敬的姐姐!我保证,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在什么地方,哪怕在别人面前,我都不叫姐不开口。媳妇姐就是媳妇姐,这铁铸的姐弟关系,如何改变得了?谁想说什么,让他们尽管说去,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是我姐。”春秀听言,激动得眼泪直流。
见姐姐哭了,他百感交集,双手将春秀举了起来,显示出自己是个强而有力的男子汉,有能耐成为姐姐的靠山。然后他贴在春秀的耳朵上,轻声连续叫了好几声“姐姐”!
洗过脸后,春秀叫他坐在炕沿上,说要给他洗脚。党进不肯,说道:“我自己有手,怎能劳驾姐姐?你脚上缠着裹脚布,弟给姐洗脚才是正理。”但春秀一再坚持,以表自己对弟弟的爱,他只得顺从。
她脱去了他的白底皂靴,扯下他臭烘烘的布袜,把脚拉到水盆中,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地撩着水,慢慢地抚摸着,一会儿拍拍脚掌,一会儿捏捏脚趾,还夸奖道:“我弟的蹄子真好看,看上百遍都看不够。”她说着就在党进脚面上亲了一口,以表示对弟弟的疼爱。党进乐了,说道:“不要亲了,我的蹄子臭。”
新婚入洞房,不过是脱衣解带,同枕共欢而已,再平常不过了,但对这两个人来说却是不寻常的,他们的婚姻是经过风雨的洗礼才得到的。
他们之间存在着两种爱,一是两性之间的性爱;一是姐弟之间的亲情之爱。爱上加爱,双重之爱。这种爱给了他们巨大的幸福。
从竹林里的幽会,到今晚的重逢,这一年多苦苦的等待,积累起来的情欲,今晚才得到了释放,简直到了翻江倒海的程度,是一般人感受和体会不到的。
正因为如此,党进深有感触地对姐姐说:“姐,我们拜堂的地点不在山庄,而在隐秘的竹林里;我们的初夜更不是此时,而是那难忘的、惊心动魄的时刻。”
春秀也说道:“啊!当然啦!从那一夜,若不嫁给你,我就只有以死来结束一生。”
党进听言,掏出心窝子里的话说:“哎哟姐,我怎能不娶你?我可不是那个忘恩负义的‘王魁’。今晚实际是我们患难夫妻的重新相会。”
他们互吐真言,颠鸾倒凤,相拥而眠,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第二天一早,春秀首先睡醒了,她打开窗扇一看,窗纸上的窗花清晰可见,便知道天已明了,应该起床了。
党进还睡得很香,春秀挨着他丝丝柔润的肌肤,实在不舍得离开,迟迟不想叫醒他。
再过一会儿,窗纸更亮了。她低下头轻吻了一下党进的额头,他还是一动不动。春秀想,自己身为大户人家的新媳妇怎可睡懒觉?于是她摇着党进说:“进弟,天亮了,起床吧。”
党进睁眼一看,见姐姐的肩膀在外露着,便连忙给她盖上,说道:“天还很冷,小心着凉了。”春秀说:“别盖了,起床吧,早上还要给爷爷他们敬茶哩。起床后,要洗漱,还要梳妆,麻烦着呢,咱早点准备为好。”
听春秀一说,他不再留恋被窝了,忽地坐起来,相互帮着穿好衣服。
党进要唤井良给他梳头,春秀拿起木梳说:“不用叫他来,为妻给你梳,不,姐姐给你梳。”
因为她常给弟弟春山梳头,技术很熟练,速度也快,不一会儿,辫子就编好了。
党进满意地说:“我姐的手艺好,梳得又快又舒服。井良笨手笨脚,常把人扽得头皮疼。你不知道,我党迅哥从不叫井良梳,最爱叫好看的丫鬟梳,还爱摸人家的脸和手,我可从不叫丫鬟沾我头。”
春秀称赞说:“好,我弟真乃正人君子。不过丫鬟梳头也可以,只要不摸人家脸就行,不要那么拘谨。但这是是非之言,不可乱说。”党进说:“我没给任何人说过,这是妹妹党妍告诉我的。因为她和丫鬟小雅关系好,小雅才吐露的。”
贴身丫鬟柳叶来了,她给春秀盘好了头,又给春秀戴上党进赠送的一套琉璃装饰,一对新人就去给老太爷敬茶。
老太爷虽年近九旬,须发全白,但还很显精神,他见曾孙媳妇来了,笑呵呵地放下手中的水烟袋要站起来。党进连忙扶太爷坐下,又一手拿着茶壶,一手端着茶杯,斟满一杯茶后,由春秀接过,双手敬给太爷。老太爷一饮而尽,随即从桌上取过一个红包说:“这是给你的敬茶礼,快收下!”
春秀接过红包,也把一个绣得精美的荷包拿出来,恭恭敬敬地递给太爷,并说道:“这是我亲手绣的,太爷别嫌做工粗糙。”
老太爷高兴地说:“不,你绣得很好,你真手巧,太爷收下了。春秀呀,我看着你从小长大,太爷年纪大了,活了今天还不知有没有明天,现在更喜欢娃娃了,以后不要拘于礼节,常到太爷这里来,和太爷说说话,打消太爷的寂寞,这就是最大的孝顺。”
春秀看着衰老而慈祥的老人,微笑着说:“谢太爷的疼爱,我一定经常来看你。”
老太爷让他俩坐下,又对党进说:“我了解,春秀从小乖顺懂事,以后要对她好,你胆敢欺负她,小心我责骂你。”
春秀笑了,并拉了一下党进的衣襟说:“不会的,他对我很好。”
春秀又去给祖父和公爹敬茶。
回房后,春秀打开太爷爷的红包一看,是二十个白花花的银圆。春秀说:“老太爷真大方。我给太爷荷包里的礼物不能用钱来衡量,你猜装的是什么?”党进摇头。她接着说:“除了香料,还有三粒上好的珍珠。”
党进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