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中说:“好,我有许多这方面的人,电话一打就来,只是要点费用。”
阿文说:“钱我先垫下,用了再说。”
他又对尚斌说:“你年轻勤快,就做杂事,买花圈、火纸、香、鞭炮、供品等东西。书法大师李奇写挽联,我看写两副吧,灵堂和大门各一副。”
李奇捋了捋头上的长发,说:“好说。只是挽联得你来作,你水平高,我一时作不来的。”
阿文扭头对伍本报说:“伍领导也动个手,写悼词并致辞。
张包呢,你负责迎来送往,接礼登记,以及整个开支,账务要搞清楚哦,搞错了你自家赔。”他说着就掏出一万块钱递给张包。这钱本来是给阿春的,阿春死活不要。
阿文安排完问伍本报,说:“伍领导,你看这样行不?”
伍本报说:“好,滴水不漏,不愧是大作家。”
阿文本想调侃几句伍本报的,想到还有许多事要做,就不说了,叫大家分头行动。杨美中一连打了几个电话,然后跟阿文说:“乐队马上来。”
人一散,阿文突然想起没安排“十姊妹”做事,又一想,也没有“十姊妹”可做的事,叫她们搀人陪哭倒是好角色,可江一冰没有姐妹,父母都不在了,没有人哭。他对杨美中说:“对了,乐队有哭丧的人吗?”
杨美中说:“应该有,没有叫他们去请。”
阿文对老九说:“老九啊,你就负责这些人的吃喝吧,看你是送来,还是大伙到你那里去吃?”
老九说:“我看每餐还是去吃得好,天寒地冻的,一送来就冷了。”
阿文说:“可以,你们‘十姊妹’就在这里守着吧,凑个热闹。”
“十姊妹”基本同意,只有老三“黄花花”说家里有事,不能陪,她没说是什么事。阿文理解,她是不愿意陪。上次吃饭江一冰伤了她的心,今天能来就不错了,还算是个讲情义的女人。在这空儿,老大“白菜心”介绍了他们以前没见过面的几个姊妹。吃斋的老二“葫芦”,阿文注意到老二一直右手中举在胸,一脸严肃,嘴里不停地喃喃地说着什么,大概是在念经,或者是在唱李娜唱的《大悲咒》。老四“海带”,年轻靓丽,丹凤眼,眼角上扬,一看便知是不一般的人物。
与张包说不清楚的老六“黑葡萄”也来了,皮肤果然有点黑,还真的有点性感,大冬天穿得比别人少,薄薄的黑色羊毛衫,肩上披着暗红色的不知是披肩还是围领的一块大格子布。老十“甜饼”个子矮小,圆脸,两个浅浅的酒窝,脸上不笑也在笑。
这时,李奇拿着笔墨来了,左腋下还夹了一沓白纸,他对阿文说:“联呢?”
阿文说:“还没想呢。”
李奇说:“快想,等下人来了还没贴,不好看的。”
阿文就叫他铺纸研墨,稍微想了一下,说:“灵堂的就写……”他想着,见李奇裁好了纸,便念道,“上联,一世因情情断一世;下联,冰心为诗诗化冰心。”
李奇提着笔朝阿文一竖,表示称赞,便在纸上写起来。阿文又想大门的挽联,想着想着,想起雪梅来。雪梅死后也是放在这殡仪馆的,她的丧事都是自己亲自操办,记得为雪梅写的挽联是:雪白如玉遭风遇雨终为水;梅洁似丹魂飞魄散空留枝。
没想到二十年后自己又为朋友在这里作联,人生无常啊!他想起清代词人纳兰容若的一首词:“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在阿文沉思之际,李奇已写好第一副挽联,拿着纸巾按了按纸上未干的墨迹,然后举着去灵堂两边贴。阿文一看他是用正楷写的,笔笔到位,透着劲道。他想好了另一副挽联:“魂归何处音容宛在;诗映文坛作品永存。”
在李奇写这副联的时候,杨美中叫的乐队来了,四男三女。
男的提着乐器,一把长号,一面斗笠大的铜锣,两片海碗口大的铜钹,一把唢呐。女的一个管音响,两个负责哭。他们都穿着制服,白色的,肩上还有红色的肩章,阿文看了感觉不伦不类,滑稽好笑。杨美中跟他们耳语一番,那个吹号的就举着长号鼓满腮吹响了长号,“呜——”其他的几个人跟着弄响手中的乐器,响成一片。那个负责哭丧的中年妇女拖着哭腔哭了起来,哭声还带有悲伤的味道:
冬季里来大雪飞,
片片雪花打窗楣。
满屋满床都是风,
寒风寒气冻成灰,
娇莲找谁把脚偎?
冬季里来大雪飞,
屋檐吊满凌冰坠。
十根断头九根落,
根根畏寒滴冰水,
阿哥孤雁独徘徊。
阿文一听就知道她唱的是黑山本地的山歌《四季想郎》。
这歌本是男女对唱,女问男答,各唱一段,现在她一个人唱,加上她的哭腔配上特定的乐器伴奏,还挺像那么回事。
灵堂一布置,乐队一响,悲哀的气氛就有了。女人易动情,“十姊妹”中有几个眼含泪水,不时用手帕擦眼泪。阿文联想到去世的亲人,鼻子也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