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我……”
“何小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些话你可千万不要再提了。你们家里是做生意的,又不是搞慈善的,园长已经说了,之前你就帮过我们很多次,我们不是贪婪的人,怎么可以再无止境地朝你索取?”
“怎么能是索取?之前那些,不只是帮你们,也是为了让这些孩子有可以上学的地方,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没有谁逼迫我。”
陈姐摆摆手,无奈地说:“何小姐,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只是……唉,等哪天你能说服园长,或许我也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吧。我何尝不想让这些孩子有更好的环境能上学成长呢?”
何心韵还想再劝一句,教学楼内突然走下两位熟悉的身影,她以为自己看错,后来定睛辨认,才发现并不是。
“园长旁边那位……”她下意识地出声。
陈姐注意到她的视线所及:“噢,那一位……是个律师,前几天第一次见,听说是别人派来找园长谈事情的。”
真的是他。
靳律师的合伙人。
何心韵见过他几次,但不熟,也没怎么说过话,不知道他来找园长谈什么事情。
但总归有很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何心韵想跟上去问一问,但没来得及去,忽听前头一声闷响,是两个孩子玩闹中撞在了一起。
她吓了一跳,跟陈姐一块儿跑上前,摔倒的两个男孩倒向两边,她们二人各自扶起一位。
孩子无法说话,只有眼泪能表达他们此刻的疼痛,可他们却连眼泪都不敢掉,小心翼翼的,仿佛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何心韵看着揪心,伸手抹去男孩眼角的泪水,轻轻抚摸他肿起来的额头,哪怕知道他听不见,也还是安慰:“没关系,没关系,不要害怕。”
安抚间,陈姐已经将另一位男孩抱起,拍打着他的背,朝医务室的方向去,她向何心韵示意,让他们尽快跟上。
可何心韵却未动。
她没敢触碰。
时间像幻影,记忆像泡沫,她怕自己一碰,就击碎和当初的她一样脆弱的孩子。
可事情没有任性的余地,再踟躇,她也不可能将孩子这样扔在原地。
“不要哭,跟我走吧。”
她这么做着手语。
四目相对,她从男孩清澈的眼中看见一个倒影,那么渺小,又那么清晰,那是过去的、幼时的、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她自己。
原来那不是爱。呢喃的、小心的、亲切的问候,只是一种怜惜、一种悲悯,那些感情将她困在无形迷宫里,直至今日才依稀窥见出口。
男孩亮晶晶的双瞳望着她。
慢慢地、慢慢地,她看见他朝自己伸出手。
可这时,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先她一步,握住了男孩的手。
何心韵愣了愣。
男孩被一下抱起,挂在男人坚实的臂膀和脖子上。男人没有安慰的话语,只是轻轻拍了下男孩的头,男孩便撇了撇嘴,不再流泪。
何心韵也突然清醒随着他站了起来。
“何小姐,这边你应该比较熟,烦请带下路,一起送这个孩子去医务室。”
她正视眼前的男人。
他原来也认得她。
听到他说的话,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只能下意识地点头:“好……好的。”
她擦过他肩膀,走在前面带路。
洒下的阳光穿下树荫,何心韵匆匆走过,像是推开幼时阁楼内常常关闭的那扇窗,窗后有紧紧跟随着她的人。
她突然怀念起小时候,日日早起出门,跟着家人推着早餐车,站在路边吆喝的热闹景象。
她曾向往人声,向往幸福,向往握住一次、就不会再放开的手。
也许那些,她过去不曾得到,以后也不会得到,可当阴影过去,光线重新照进来时,她相信,只要微光不灭,她仍有前路与未来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