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林嘉毅,2005年4月生于苏州,江苏省苏州实验中学(南京大学苏州附属中学)高三学生。
西部散文学会会员,苏州高新区作家协会会员,获苏州高新区作家协会2021年度最佳新人奖、“潇洒桐庐”长三角青少年散文大赛铜奖。在《中国作家》《奔流》《西部散文选刊》《校园读者》《湖州晚报·散文诗月刊》《苏州日报》等报刊发表诗文,入编《世界华文散文诗年选》。
扬州吟
一
北风凛冽,破残军旗猎猎作响。血流成河,邗国大地一片狼藉。
丢盔卸甲,硝烟弥漫,遮云蔽日,惨不忍睹。夫差站在尸体隆起的高地,衣襟飘飞。仰天大笑,挥剑东指:“此地筑邗沟,通长江淮河,挥师北上,问鼎中原!”银色宝剑闪出阴寒之气。
回首又道:“人道邗地玉树琼花天下绝,在朕邗城殿后辟一园子,朕北平中原归而赏花!”
二
御花园中,暖风熏人。杨广信步园中,满眼飞琼淡泞,玉树琼花。
“白嫩之间透着些许金黄,青蓝之间附着点滴嫩白,此为何花?”
“禀告皇上,此乃江都郡扬州聚八仙,实名琼花。”
“我天朝大国,有如此美丽之物,朕要亲下扬州赏花。即日起,开凿运河,直通江都!”说罢大笑,“噫!谁能及我之昌盛?”
三
“国,四方围固之城也。或,有人家,有车马,有兵戈。
正如这扬州城,罗城内,宫室具备,市井俱全,二十四桥沟通内河,即为车马人家。旁有子城,护城,屯兵操练,即为兵戈。
此之谓或。十二城门,千里城墙,即为四方之围固。此,之为国。
扬州城就依此而建,诚然妙哉!”杜牧大笑,举杯敬上韩绰。
觥筹交错之间,明月朗照。韩绰执箫在手,一曲《妆台秋思》吹破秋风,拂起水波粼粼,箫声如怨如诉。杜牧把酒临风,披衣上马,不禁泪下,长叹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转头见明月挂桥头,月光照在静谧的扬州内河市井。
四
“扬州月亮城,如此明月,怕是也有阴晴圆缺吧!”欧公手执酒杯,立大明寺堂前,一饮而尽。忽而远望,青须颤动,凭栏远眺,江南诸山竟能尽收眼底。这厅堂似在云雾之中,与山齐平,浮云左右。雾气来了,山色就隐去。温柔的日光晒下,江南第三都的美景一览无余。欧公凭栏良久,方开口道:“此地盛景,应有平山堂。”
三十年如云雾,飘过平山堂。东坡立堂前,望老师题下的“平山堂”三字。回望恩师手植欧公柳,垂泪堂前,转身叹道“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题一曲西江月,拂袖向湖州。
“落叶正飞扬子渡,行人又上广陵船。”登临栖灵塔四望。冬日的瘦西湖畔仍是杨柳依依,青色满园。右望,是当年吴王挥剑东指建城之地,隋炀帝仓促下葬之地,欧公东坡三十年梦中相遇之地。左望,扬州古城墙断垣残瓦,仍有彩旗招展。街坊林立,河道间小桥横跨。若是华灯初上,明月挂树梢,箫声又起,水波荡漾。又是依依惜别情,马蹄声声,飘然而去。
而今江南第三都的传奇仍在扬州延续。苏州、扬州、徐州三城一线,筑起江南运河经济文化黄金带。
大江东去广陵潮涌,冲积出扬州平原,积淀了淮扬文化底蕴。钟磬声声响彻夜空,余波阵阵萦绕心头……(原载《西部散文选刊》)
天山下的牧羊人
一
勒马于野花满地的半山腰上,缤纷铺满了一望无际的山坡,绵延至远在天边的彼端。他卸下马鞍,拭去马身上的汗水。他和马从家里出发,已经跑过了三十里地,就在野花地毯的那头,山势忽然走低,形成了一个河谷,那里是祖祖辈辈秋冬季转场的牧羊地。
二
春日的清风拂过天山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哈萨克族的牧民们开始了春季转场,绵羊沿河而行,一大队簇簇拥拥,似是一面白色的旗帜缓缓飘过绿色的草原。几个放羊的汉子骑在高马上,手中挥扬着皮鞭,或策马奔腾、或任马慢行,构成一幅温馨无比的图画。
他没有跟两个哥哥一起去转场,家中母亲年老而多病,不能随他们一起转场,而天山下的冬冷得让人几乎无法动弹。风裹着雪花从两山之间呼啸而来,强劲又干冷,吹在人脸上就像是小刀在一点一点地刮着,而他的家正位于山口之间,他必须照顾母亲。冬去春来,难熬的冬天被和煦的春风吹走,又迎来了一个希望的季节。夜晚,他常常坐在羊圈围栏的木桩子上向远方眺望。远处的山坡上还有厚厚的积雪,这里的山在春夏季会变得十分有层次感:当冰雪融化,山脚下到半山腰生长的绿草野花都冒出头来,低矮的植物遍布山间。在海拔攀升的同时,这些植物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毅挺拔的松树,那些树在抖落了冬季沉重的积雪之后重新焕发出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的绿色,拥簇在一起,竞相向上伸张。而当海拔进一步攀升时,终年不化的积雪覆盖了一切植被,唯有大块大块的岩石矗立,唯有金雕飞到那山巅,盘旋降落,稍作停留后急速俯冲下来。
每当看到金雕俯冲时,他总想要策马扬鞭,在草原上驰骋,一直奔驰到自己从未到达的地方。
昨夜,他同往常一样在空空的羊圈边坐着,听着远方村落传来的哈萨克风笛声。笛声悠扬,飘荡在晚风中,听到后来,他几乎都不能辨别笛声传来的方向,只觉得山谷之间回荡着那美妙的笛声,让他想起远在山彼端的兄弟们和他们的羊。他闭上眼睛,想着参与转场时那样风趣的场面。河谷地方不大,有三四个家族都在那里放牧,那是他们一年中唯一的社交场面。
夜晚,在河谷边升起篝火,女孩子们围着篝火跳舞,汉子们或打节拍,或跟着一起跳,或喝酒打趣,那样的夜晚好不热闹。
而今夜,只有悠扬的笛声相伴,虽悦耳,但依稀少了一点激情与活力。远方的笛声渐渐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近而急促的马蹄声。他睁开眼,只见一人一马飞驰而来。他起身招呼,那汉子看到他,立马勒住缰绳,飞身下马。他借着月光依稀辨认出来者,那是另一个村落的男子。很显然,他是从冬季牧场而来,从他的马嘴角渗出的唾液可以看出,它几乎跑了一整天。来者一个箭步抢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把他往自己的马上拽。
他趔趄了两步:“发生什么事了?”汉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声音沙哑得像是粗糙的砂皮纸:“羊群遭狼了。”
三
他坐在野花遍布的草坪上,望着远方的山,山顶终年的积雪反射着太阳光,正直射向他。他立即移开视线,转而看向那些耸立的松树。他想象着自己穿梭在深林中,饮雪山融水,与松鼠为伴,享山间微风拂面,或许夜晚也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笛声,那是何等的享受……他的思绪飞扬在深林之中,正随山间微风在山林之间飘荡之时,骤然地停滞了。他忽然想到山林之间的狼群,以及那些他所见过的血腥的狼群杀戮的场面,再想到前日报信者那苍白的面孔,似乎全身都抽搐了一下。他立马站了起来,慌张地四处张望,最终视线停在了山的那端。他向山上跑了一段路,希望能够在高处眺望到河谷那边的情景。但毕竟太远,远方的山峰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跌坐在地,看着不远处小溪处喝水的马儿,脸上几乎流下泪来。那一批羊是自己和家人一年的生计,一圈羊可以勉强维持他们一年的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