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成仰头看着这边山顶上的积雪,说:“这些积雪我看迟早是个麻烦,你们施工时可要千万注意,小心发生雪崩。”他又扭头看了眼对面的房屋,说,“如果雪崩大,有可能冲击到那户人家。”
杜林说:“不会,不会有那么大的雪崩。”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小心点好。”赵天成这才发现没有看见刘铁,问杜林:“刘铁呢,怎么没看见他?”
杜林朝下面一指:“他在那儿捣鼓机械呢。”
赵天成顺着杜林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刘铁蹲在一台推土机旁,正忙活着什么。刚才他上来的时候走的是推土机左边,刘铁蹲在推土机的右边,所以没有看见他。赵天成问:“他怎么不吃饭?”
“他说身体不舒服,吃不下饭。”杜林说。
赵天成边朝下走,边扭头对杜林说:“你忙吧,我去看看。”
赵天成走到推土机跟前,刘铁正蹲在地上给拆下来的一个机械零件抹黄油,不停地咳嗽。赵天成在刘铁屁股上踢了一脚。
“咋啦,感冒啦?”
刘铁扭头见是赵天成,嘿嘿笑了:“领导来啦。”
赵天成蹲下来问:“吃药没有?”
“没事,我这身体,扛一扛就过去了。”
“你可别大意,高原上感冒可不是小事。上次我感冒,一个多月也没好利索。实在不行,你就下去休息几天。”
“咱一个兵,身子骨没你们领导那么娇气。”
赵天成说:“你很有定力啊,一点也不着急。”
刘铁知道赵天成说的是转干的事,但他一脸漠不关心的表情,头也不抬地说:“我急有屁用?还不是你们领导说了算。”
“但你总得让领导知道,你有这个愿望啊。”
“这种愿望还用说?谁不想当干部?”
“你不要这么玩世不恭好不好,不就是家里出了点事吗,用得着这么破罐子破摔?这样吧,连里需要派一个人去团部领材料,你明天下去一趟,顺便探探团长的口风。团长对你可一直不错。”
“我不去。”刘铁低头干着活。
“你去看看团长又不犯法,又不是让你去送礼。”
“我见团长咋说?我总不能对团长说:团长,我做梦都想当干部,我穿上‘四个兜’就可以光宗耀祖,我媳妇秀芸就可以随军进城吃商品粮啦,我孩子将来可就是城镇户口啦……”
“你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赵天成站起来,想了想又说,“你去主动找陆副主任说句软话,他是政治处领导,又在这里挂职,尽管他上不了常委会,可政治处拿方案时也要征求他的意见。你们以前有点隔阂,趁这个机会缓和缓和。他那人其实没坏心,你敬他一尺,他会敬你一丈,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刘铁说:“我宁愿不提干,也不低三下四地去求他!”
“你个犟驴!你这驴脾气,会害你一辈子!”
赵天成气哼哼地转身走了。可生气归生气,他还是不想让刘铁失去这最后一次机会。他主动去找陆海涛谈。为了刘铁,他舍下脸来找了陆海涛。
陆海涛说得也很坦率:“如果从我个人角度看,刘铁自视清高,个性很强,有时口无遮拦,容易伤人,自我修养不够。但是从工作角度讲,他责任心很强,懂基层,会带兵,工作泼辣大胆,有股子拼命三郎的劲头,是个干部苗子。尽管他冒犯过我,对我不是很尊敬,但我怎么可能跟一个兵计较呢?老赵你放心,我会向主任汇报他的一些表现——当然是好的表现,积极推荐他转干。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应该最了解我。”陆海涛这么坦诚,令赵天成很感动。
找过陆海涛之后,他又专门用电台跟团长通了话,汇报了最近的施工进展情况,拐弯抹角地扯到了刘铁身上。团长说:“你不用跟我打游击,你那点鬼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要相信团党委。”
过了一个星期,陆海涛悄悄告诉他:“刘铁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