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雪拉山,仍然特别寒冷。用牛大伟的话说,尿尿都得用木棍敲,否则还没落地就会冻成冰棍儿。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初夏的雪拉山确实很冷。早上起来,老兵们的胡茬子上结着一层白霜;冰冻的大头鞋需要用力去拽,才可能从地上拔起来;毛巾冻得梆硬,铁皮一样坚挺;脸盆被冻在了地上,用脚使劲儿踢几下才能端得起来。
清晨,太阳还没有露脸儿,但皑皑的山顶已经被霞光染成了橘红色,好像一块烧红的锥形生铁,“咝咝”冒着玫瑰色的热气。
哨音响起,连队开始出操。尽管七连驻扎在远离团部的海拔五千米的雪拉山上,但一日生活制度从未马虎过。在这里出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怎么说呢,就像身上背着一袋五十斤的面粉在出操,而且,脚下还穿着笨重的大头鞋。所以,战士们在雪地里跑不到一百米,就嘴唇发紫、气喘吁吁,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很快变成了升腾的白气。所以不敢多跑,跑上一圈半圈,就得改成齐步走。
带操的是副指导员杜林。杜林是四川人,粗眉大眼,个儿不高,清瘦干练,腰板挺直。七连干部缺编,除了蹲点代职的团政治处副主任陆海涛,只有连长赵天成、副指导员杜林和代理技术员方文三个干部。陆海涛代理七连指导员为期半年,刚来雪拉山不久,他还没适应,暂时可以不出操。所以出早操这类事情,都由副指导员杜林负责。
杜林把队伍带回营区。稍息,立正,报数,然后一个漂亮的后转身,跑到距离连长赵天成七八步的位置,立定,敬礼,报告。
“连长同志,早操完毕,应到一百零七人,实到一百零一人,两人休假,一人生病,一人去团部办事,除了陆副主任,只有一人未出操。报告完毕,请指示!”
赵天成说:“解散!”
杜林解散了队伍。赵天成招手把杜林叫到跟前。
“谁没出操?”
“刘铁。”杜林说。
刘铁是机械排代理排长,也是赵天成的老乡。赵天成没有说话,黑着脸走进机械排的帐篷,看见刘铁还在铺上睡觉,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可是里面没人,只是一个背包。
赵天成问旁边的战士:“你们排长呢?”
战士们面面相觑。
一个战士说:“昨天半夜我起来撒尿,排长还在呢。他还交代我多叫上几个人,小心遇到雪狼;披上大衣,别感冒了。”
赵天成对那战士说:“你去厕所看看。”
那战士跑了出去。赵天成脸色黑青,背着手在帐篷里转圈。战士们看到连长生气了,呆呆地站在一边,也不敢整理内务。
那个战士很快跑回来报告说:“连长,厕所里没有。”
赵天成走出帐篷,站在院子里。杜林带着战士们跑出营区去寻找刘铁。
赵天成心里恨恨地说:“你小子,看我咋收拾你!”
过了一会儿,有个战士跑回来,脸色煞白,喘息着说:“连长,不好了,刘排长被狼吃了!”
赵天成训斥道:“别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