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小说网

21（第1页）

秀芸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已经痊愈了。来建江到医院结清了所有医药费，安排酒店里的一个女服务员把秀芸护送回家。下午送走她们，他又办了几件事，来到解放路时路灯已经亮了，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走进解放路饺子馆，找到空位坐下，要了半斤饺子，一扎“扎啤”，一面吃着，一面透过茶色玻璃，漫无目的地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这不是毕秋吗？他急忙跑出去，冲着毕秋喊了一嗓子。

毕秋回过头来，认出了来建江。

“是你呀，你咋在这里？”

“我正想找你哩，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一起吃饺子吧？”

“不啦，我们已经吃过饭了。”

来建江这才发现，毕秋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个子高高的，白白净净的模样，他手拉着小雪。

“这位是——”

毕秋表情有些尴尬，说：“我的一位同事。”她向那个男人介绍说：“这是小雪爸爸的老战友，雪域大酒店的大老板，来总。”

“啥大老板，混口饭吃。”

两个男人握了握手。

毕秋问：“你找我有事？”

来建江说：“是这样，我这儿现在缺人手，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辞职上我这儿来，每月至少比你现在的工资多一倍，咋样？”

“这么多呀！”毕秋说，“太突然了，你让我想想。”

“好吧，你好好想想，给我回个话。”

“那我们先走了。”

毕秋显然想早点离开，转眼跟那个男人消失在人群里。来建江看着他们远去，站在那里愣了半天，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其实他的酒店里不缺人手，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帮帮赵天成毕秋他们。赵天成常年在西藏，毕秋每天上班来回要跑十几里路，还要照料孩子，很不容易。如果能让她到他那里上班，不但工资高，而且离家近，接送照顾孩子也方便。他也曾想把秀芸留下来，在酒店干点轻松点的工作，但秀芸说家里离不开，老人还需要她照顾。

毕秋一进门，就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李刚关切地问：“你咋啦？”

毕秋不吭声，把小雪拉过来，抱在腿上拍着。

小雪仰起小脸说：“妈妈，我不想睡觉。”

“快睡吧，明早还要上幼儿园呢。”

“我要李叔叔送我。”

“少废话，快睡！”

毕秋在小雪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小雪一撇嘴，哭了。李刚走过来，抱起小雪，对毕秋说：“你咋啦，干吗拿孩子撒气？”

毕秋背过身去，无声地哭了。

不一会儿，小雪在李刚怀里睡着了。李刚把小雪抱进里屋，放在小床上，盖好被子，悄悄退出来，坐在毕秋身边。

“你今天这是咋啦？”

她用手捂住了脸：“我该咋办呀？”

李刚说：“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可是，我不忍心……你先走吧……”

李刚默默站起来，拉开门，走了。

这一夜，毕秋又一次失眠了。脑海里一会儿是赵天成，一会儿是李刚，搅得她心烦意乱。李刚是她的初恋。她与李刚分手不到两个月，认识了赵天成，而且很快就确立了恋爱关系。李刚温柔、细心、会体贴照顾人，唯一让她不满意的是缺乏上进心。那时的她，想找一个可以给她支撑的男人，而李刚只是一个居家过日子的男人，所以她不甘心，选择了分手。后来，她在同学的生日聚会上遇到了赵天成，赵天成身上的某种东西深深地吸引了她。可是结婚后她才发现，婚姻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婚姻就是柴米油盐，就是相互陪伴。她不是一个独立的女人，忍受不了两地分居。她曾多次要求赵天成转业回西安来，赵天成每次都是笑笑，模棱两可地敷衍她。孤独与思念，让她渐渐对婚姻失去了耐心。有了女儿小雪后，她更感受到一个人带孩子的艰难。这时，李刚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这时她才明白，她其实需要的是李刚这样居家型的男人。现在，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到从前了，不可能再坦荡地面对赵天成了。

她第一次看见赵天成的时候，他刚从高原下来，又黑又瘦，脸上正在脱皮，看上去很土气，难怪她的女同学没有看上他。但她却悄悄喜欢上了他，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那场奇怪的约会。他们很快就确定了恋爱关系。第二年他回来休假，他们结了婚，后来有了小雪。他每次休假回来，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早上他悄悄做好饭，才叫她起床。在她吃饭的当儿，他把自行车从车棚推出来，擦干净，打足气。等她上班走了，他又开始刷洗碗筷，抹桌子拖地，拾掇房间，再给小雪穿衣服，送她上幼儿园。傍晚他把小雪接回来，让孩子看动画片，便开始在厨房忙着做晚饭。什么时候炒菜，他都认真计算过，她一进门，饭菜刚好上桌……那种温暖，让她简直有些不习惯。

可等她习惯了，他假期满了，又该走了，她就会一下子从幸福的巅峰，跌落到失落的深渊。每年她都要经受这么一次精神磨难。平心而论，赵天成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很爱她和女儿。可是这样的男人，她一年只能见到一次，再好又有什么用？

她去高原探亲，看见他们居住在那样的环境里，心里十分难过。他们的连队驻扎在一片荒滩上，土坯房里只要一起风，就会尘土迷漫，转眼间床铺上就会落下一层沙土；早上起床，满脸都是沙土。有时正在吃饭，外面刮起了风沙，碗里也会落上一层沙土，她气得把饭碗一推，不吃了，闹着要回西安……

夜已经很深了。躺在身边的女儿睡得很香，均匀地呼吸着。她在心里问自己：我真的忍心让小雪失去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