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娟帕虽也值个饼金价,料来朱坞也必不会在意这区区一个饼金,只是……”顿了顿,于洛溪周身上下觑了觑,又道:“只是八姑子也未必随身携有饼金,这样吧,算在下吃亏些,八姑子也用两方娟帕抵赔便可。”
两个破帕子便值一个饼金,唬谁呢?
“你怎么不去抢?”这话堪堪说出口,又强自忍住。她晓得是她太过大意了,终是中了此人的圈套。
罢了,终归只是个娟帕而已,难道还真能成为私相授与的把柄?何况此大汉朝民风尚算开放,而她又不是真的古人,便全当丢了个帕子罢了。
洛溪明知不可为,却还要有可为,行为便有些迟疑。
“八姑子为何如此磨蹭?不会是……想要赖掉吧?”低沉的声线里,已不闻一丝的浑厚磁性,全然便是赤裸裸的苛刻与凉薄。
洛溪再无一丝笑颜,立时甩过一方粉色娟帕,道了句,“不好意思,只有一方帕子,这便赔给郎君吧。”言罢,转身便走。
“八姑子这便走了么?不再留下个凭据?”似又好心般,提醒道:“尚欠一方娟帕呢。”
洛溪相信,她此刻的脸,定然黑得不能再黑了。
便极力平复了下,这才转过身来,道:“那要留下何物作凭据?”
“也不必留下凭据了,只拿八姑子来时戴的面衣冲抵另一块娟帕好了。”
这是要收尽她身上所带之物啊。
她身上袖袋里,只有一方帕子和一副口罩,显然,此人祸心早藏,预谋已久。
洛溪这次丝毫也未犹豫,当即甩了过去,“给,这下两清了,我——可以走了么?”
她已气极,连敬语也未用,只盼着早点离开此地。
今日出门便连番遭遇唇舌,好容易挣脱了朱坞的桎梏,想着进入林地里吹吹风,放空一下心情,却意外地落入了旁人设好的套中。
她暗道晦气,思忖着:宁夫人的冢地是不是太过偏僻了,要不然,她怎会误入歧途?
“八姑子这便欲走么,难道不说声谢谢?”这回,低低的声音里却又充满着浓稠的沉重,“宁夫人的冢地,修葺的可还满意?人死不能复生……八姑子节哀……”
什么?修葺一新的宁敷冢地,竟然……竟然是他所为!
洛溪的小脸,顿时僵住。
迈出的脚步,再也挪不动。
“多……多谢郎君,八姑子不知,多有冒犯,还望郎君见谅!”洛溪这回是诚心诚意的道谢,又深施了一礼。
话虽简短,双方皆心下了然。
帕子引起的风波,这便揭过不提。
洛溪无论如何也未料到,宁敷之冢地,竟由一个两姓旁人给修葺一新。
她回到冢地时,内心说不出的复杂,菊惠见了,忙惊奇地道:“姑子的脸色是怎么了?哦……姑子,快把面衣罩上,五郎君那边有个陌生郎君呢。”菊惠连忙起身挡在洛溪身前,又以手作势,让她快点。
洛溪的嘴角止不住扯了扯,暗暗自嘲:这下面目尽都让人看光光了,遮与不遮,又有何区别?
遂探头张望。
不想,这一见,却是旧人。
便推开菊惠,道:“都收拾利索了?菊惠,咱们先行一步,下到山底的路口边,等着我五哥。”言罢,便绕过朱氏冢地,沿着其边缘,一路下山。
菊惠连忙跟上,想了想,又跑到朱瓒身旁,躬身一礼,垂首禀告:“五郎君,八姑子要先行一步,在山脚下等着汇合。五郎君,婢子告退。”起身抬头时,却撞上一张惊世骇俗之脸。
菊惠顿时一阵慌乱,微微施了一礼,便提着食盒,急慌慌地朝她家八姑子的方向追去。
待她气喘吁吁地赶上八姑子,她的脸色还停留在惊慌与羞涩之中,“姑子,跟五郎君说话的陌生……郎君,长得可真……”
“好看?菊惠,那岂止是好看,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洛溪也不知怎地,此时竟联想起这么一句来。
好似有某种心灵感应,她就是觉得此人尤为契合此诗句。
“姑子,那……郎君,什么都好,单单皮色略略黑了些。”菊惠说时,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洛溪知她小女儿心态初起,便忍不住逗道:“皮色略略黑了些,岂不更加有男儿气概!菊惠若是有……姑子我便去与我五哥说说。”
“姑子,姑子惯会拿婢子打趣!”菊惠倒是急红了眼,“那是郎君,菊惠一介婢子,岂有那非分之想!”
的确,那样的人,岂容他人肖想!便是肖想,又有谁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菊惠,这有什么!自古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看的东西,谁不爱看,便是你家姑子我,初一见时,也惊为天人呢。不过,你说的对,咱们小门小户的,也确然不该有那非分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