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思虑至此,洛溪也不愿放弃,遂又一摆手,决绝道:“放心吧,五哥,小妹是何人,定然不会误事的。”
朱瓒又打量了眼他的这个八妹,暗忖:别说,这个八妹,瘦弱的身躯里却蕴含着无可估量的内劲,跟落水前的那个八妹,倒是判若两人!
洛溪亦觉得,近段日子里,她的潜能被无限激发了出来,浑身上下跟上足了发条似的,绷得紧紧的。
九月二十,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一大早,洛溪便心情极好地出门,带着兰惠赶往朱寿堂。
路上,遇见了二房的几位小姑子,隐姜依旧领衔,俨然一副霸姐之地位无可撼动的架势,左挽右携,翩跹走来。
洛溪客气地侧身,与几位施礼寒暄。媛姜与哀姜便欲挣脱挽缚,跟洛溪见礼。隐姜却不动声色地下力挽住,令她二人不好过于撕扯,媛姜与哀姜只好打住,尴尬地朝洛溪点头回礼。
洛溪自不好说什么,只依旧侧身,礼让几人先行。
隐姜亦不客气,挽着二人昂首便往前行去,走过洛溪身边时,又怜悯地丢下一句话,“啧啧,八妹可是熬得厉害,只这几日功夫便憔悴如斯!”待行过几步,又扔来一句,“……八妹还是莫要逞强的好,小心出力不讨好!”
兰惠盯着四姑子的背影,悄声问洛溪:“姑子,四姑子说的出力不讨好,是何意思?”
“可能是心疼你家姑子吧,怕我熬夜赶工,也绣不完那指定的绣品,更别提欲得到的白叠布跟越布了。这,岂不是出力不讨好?”洛溪说的自然是反话,她可不相信隐姜会真心为她好。
不过,自隐姜的话里,她也听出了弦外之音,那便是……她再如何使力,也讨不到好去,一身棉布还不好说,玉珏的越布肯定是无望了。
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凭着她那一手烂活,怎么可能达到寇如的指定要求,又怎么可能令玉珏心悦诚服地拿出贡品越布来?
她之所以努力熬夜做活,说白了,只不过为了那可怜的自尊心。
她已被寇如察觉出了作弊,但凡有一点羞耻心,也该幡然悔悟,即便没有一身棉布的诱惑,她亦要拿出诚心来,做给寇如看。
“噢,姑子,原来四姑子有这个心意呐,婢子还以为,四姑子是提醒八姑子,有人欲捣乱,不想要姑子得到那白叠布跟越布呢!”兰惠似恍然般,随在洛溪身后,低声嘀咕着。
洛溪悄然睨了眼兰惠,暗忖:这个兰惠倒不简单,外表装傻充愣的本事比自己还高上一筹,倒不可小觑了此人。
遂厉声道:“兰惠,我前几日去祭拜娘亲,回来时,怎么一直未见你在芷珺院,问心惠,她也说不知,她还道,芷珺院出人去搬运竹简,也未找见你,你现下说说,当日你去了哪里?”
她也不是真心想要兰惠怎样,她只想吓唬一下兰惠,敲打敲打她而已。她自忖,自己御下不严,可也不会任由人不拿她当个豆包。
“婢子没……没去哪儿,婢子就是去了朱智堂的惜云阁,跟疏影讨了几张花样子。”兰惠小心地觑着洛溪,忙不迭地回道,见八姑子脸色微霁,又道:“那日是花影当值,跟的七姑子去了朱西泮,婢子便和疏影闲聊了一会儿,不想耽搁了时辰。婢子一见时辰不早了,便欲离去,却正好碰上了走来的樨香。”
顿了顿,兰惠见八姑子已然没了之前的戾色,又接着道:“樨香来说,彩霞姐姐邀了秋桂、烟翡,要一同去瞧金桂姐姐,问疏影去不去,疏影便回说,去去也好,就又问婢子去不去,婢子一想到金桂姐姐的一手刺绣绝活,便动了心思,正好婢子也是向疏影讨花样子,去瞧瞧金桂姐姐,说不定金桂姐姐那儿,能有更好看的花样子,婢子就……跟彩霞姐姐,还有疏影、樨香、秋桂、烟翡几位姐姐,一道……去看了金桂姐姐。”
洛溪的脸色全然没了一丝的严厉,只呆呆地立在当地,翻着大大的白眼仁,好半天也未回过味来。
这么一大段话,中间连个句读亦不停歇,一口气说下来,且意思明确,条理清晰,洛溪自叹弗如!
兰惠见八姑子尚在怔愣中,又接着道:“……彩霞姐姐是二夫人的贴身大婢,素日里便与金桂姐姐交好,那日金桂姐姐落败,被骆小夫人交与她的兄嫂,嫁给了个老鳏夫,彩霞姐姐便欲前去瞧瞧。”
“正好那日得空,彩霞姐姐就邀了汀兰院的秋桂、朱秋斋的烟翡,还有二房苏小夫人的贴身大婢樨香姐姐,一道去看金桂姐姐。却是樨香姐姐与疏影姐姐素日里走的勤,二人又是姻亲,关系格外亲厚,是以,樨香姐姐就来邀了疏影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