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名声,柯氏的眼角余光不免扫到了立于堂尾中的一人,她四房的嫡长女,朱坞唯二嫡女孙,八姑子朱洛溪……
这样的女配侯王机会,还是留给“名声”蜚然的八姑子吧!
到时她堂堂四夫人,不介意继续担着慈善嫡母的虚名,趁机“贤惠”地给八姑子思谋个福利……
柯氏的嘴角抿了抿,端正地跪坐在专属于自己的独坐榻上。
西平侯见柯氏毫无惊异之色,当即便明了,那柯守成定然密信与她,父女二人早已互为交通,有了谋断。至于羽儿书信中所言之事,估计柯守成也向柯氏透露了一二。
不然,柯氏为何一副不惊不喜、泰然若素的摸样?
自己这几个子妇,柯氏惯会摆出目下无尘的嘴脸,仿佛天底下的女子,就只有她才最清高自贵,旁人皆是万般下品,她不屑为伍……
朱衷遂愈发不喜柯氏那张肖似柯守成眉眼的正统刻板之脸,转首便向朱商道:“老二,你明日去西平县廷时,也给周县令传个口信,到时周恽来,咱们朱坞也邀请他一同燕饮,给几位大人接风洗尘。”
朱商立马涎笑着道:“君父,是该借机宴请下那周建老儿,前段日子开粥棚,周县令可帮了咱们朱坞大忙!还有……”
一想,当着众多小辈们,有些话不好说出口,便急忙又道:“总之,还是君父想的周到,周建该当邀请,咱们朱坞既然尽地主之谊,总不能让人家亲兄弟分开,不聚首畅饮吧?您说是吧,兄长?”朱商转脸又拉了朱宫当同盟。
朱宫岂不知自己二弟的那点子心思?朱商无非是商人本性,想着借给尧儿接风洗尘之机,好与周县令联络感情,为他开在县廷西市一整条巷子里的铺子生意,寻求地方上最高掌权人的庇护,他才好便宜行事。
其实,朱商的生意,绝大多数,对方都是看在宫里的面子上,而朱商自己,则顺带着也明里暗里扯着那面皇家大旗,私自做着买卖。即便没有周县令的庇护,西平县另外两大世家,韩家与李家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朱商的生意照样红火,如日中天。
见朱商相问,朱宫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当下也道:“二弟说的是,别瞧着周建是周恽的幺弟,然则他们兄弟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一面。此番将作大匠前来我西平县,兄弟二人自然要把酒言欢,畅叙同胞之情了。”
心下却对朱商趁机为自己一房的谋利不以为然。
原本朱衷请周县令前来燕饮,就是要趁机联络感情。周恽是九卿之一的将作大匠,周建是西平县令,一个兄长,一个幺弟,都是他朱坞想要结交、欲要深交之人。
况且周恽是六皇子的前岳丈,听闻二人至今仍保持着热络的翁婿之谊,正好趁此机会,从旁探听一下六皇子的口风。
至于另外几位巡视官员,五经博士伏汉是朱尧之师,尚书令柯守成是老四的岳丈,就是这豫州牧戴晋也是官秩中二千石的朝廷大员,且正管辖着汝南郡,而西平县又是汝南郡的属县之一。
朱坞虽是宗家外戚,当朝为官者却只有两人,官秩最高的也就是南阳太守朱徵,而朱商只是个官秩四百石的铁官。所以,将作大匠,豫州刺史,五经博士,西平县令,外加姻亲尚书令,这些个朝廷大员能吏,均可成为朱徵与朱商的为官助力。
既如此,他西平侯岂能放过这朝廷巡行至西平县的难得良机?
不料,他的心思却被朱商急功近利表现得那么明显,全然暴露于堂上尚有子妇和小辈的面前,朱衷便不满地看了朱商一眼,道:“老二,让你去请,你哪来的那么多话!好了,都散了吧。”
朱衷阴沉着脸挥退了众人。众人亦噤若寒蝉,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原本喜庆之事,叫朱商这么一说,倒弄得众人不欢而散。
一出朱寿堂,洛溪便加快速度,快步往通向朱义堂的甬路走去。还未走出几步,就被一道声音给阻住了,“哟,八姑子,你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脚下都恁地轻快,是不是呀,八姑子?”
正是季父朱雍的声音。
洛溪只好回转身,执晚辈之礼与朱雍相见。
朱雍却不理她的见礼,继续逼问:“八姑子,你这两日总躲着季父,是何道理?”又上下扫了扫比自己还高出一头的八姑子,尖刻道:“别自以为躲得了今日就能躲得过明日,合该孝敬长辈的饼金,一个也别想着赖掉!八姑子,你可听好了!”
她就知道,朱雍这个“小人”轻易不会罢手,上次还摆出长辈的款儿来,说得不那么直白;今次却拉下脸面,全然无所顾忌,直言索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