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八姑子存放在咱们这儿的饼金,要不要找机会退回……”王傅母小心地觑了眼大夫人,悄声提议着。
“倒也不用如此。你也别小瞧了八姑子,能事先就筹谋好,掐准时机,果决地给自己用药,出人意料地舍弃皇太子妃位,其胆识和气度,非一般小姑子可比拟,说不定……八姑子的命运尚有反转的可能。你没瞧见,君侯最后还颇为关心地为八姑子请医问药么?”大夫人眼中露出钦佩之色,轻声道。
“就是……八姑子尚且嫩了些,手段不及骆氏二兄弟狠辣,白白腹泻、了一场,遭人诬了清白不说,到底叫四夫人得了手。也不知,八姑子要如何的反击……”大夫人又总结了几句,便带着婢子傅母,往朱仁堂去了。
隔日,大夫人没能等来八姑子的绝地反击,却送走了柯氏一行人。
由于朱皇后的密信上说,要遮人耳目,火速赶往京城,朱坞送行的队伍,便不似之前五姑子文姜远嫁京城时的全体出动,场面壮观。西平侯自然不便露面,二郎主朱商也忙于铁矿上的事务,没有到场,众郎君更是有学业在身,不能前来。而生养了几位小姑子的妾室,苏氏、陈氏和田氏,没有李氏跟随进京那么幸运不说,还被责令各自呆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只有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三位夫人出面,为柯氏及几位小姑子送行。
即便场面有些冷清,但九姑子还是一人独占了一辆青油軿车,其他几位小姑子,诸如四姑子、六姑子和七姑子,则三人合用了一辆軿车,挤挤擦擦地坐了进去。
几人都清楚,现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因为还有一位正牌小姑子八姑子,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只能以腹泻为借口,被祖父西平侯封杀在了芷珺院。
其实朱坞内的人皆心知肚明,西平侯还是嫌弃了八姑子。即便八姑子与骆颂真的没有什么首尾,骆氏二兄弟故意陷害八姑子之事是既成事实,但八姑子的清白依然遭到了质疑。面对名节不清不楚的八姑子,西平侯又怎会让其待选皇太子妃?
那可是皇太子妃啊,以后就是另一个朱皇后了,西平侯怎会让有了污点把柄的八姑子,成为人们一不小心翻出来质疑其清白的人选呢?
到时候,就不是质疑八姑子一个人的问题,而是质疑朱氏一族的大问题了。若有心人拿此做文章,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以,几位小姑子临行之际,皆被自己的娘亲好生叮嘱过,切莫学了八姑子,待字闺中时就坏了名节。
此时坐进车厢里的四夫人柯氏,终是将一颗悬吊之心放进了肚腹。
马匹嘚嘚,车声辚辚,柯氏带着朱坞众位小姑子,在部曲家兵的护卫下,一路向着京师雒都进发……
自从进京的人走了以后,朱义堂是少有的清净。
洛溪整日里也不用看人脸子,虚与委蛇地给人施礼请安了,快乐得似放飞的小鸟,尽情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儿。
因为她养病期间,西平侯便下令停了她的每日墨书百片竹简,而上课的女先生颜氏,也被四夫人以待选小姑子尚需教授为名,给带去了京城,她与十姑子哀姜便暂时也停了上午的课业。
女师傅寇如,倒是被留了下来。西平侯就当着大夫人的面,说,一个女子子,只要习得针黹女红,便可以安心嫁人了。又说,朱坞可是花了十金为其请的女红师傅,望小姑子们别辜负了朱坞的期望。大夫人自然心领神会,便给眼下只有二位小姑子的二房和四房,传达了西平侯的意思,要八姑子和十姑子专心跟寇如学习女红。
所以,洛溪在病好之后,一下子轻松起来,只剩下每日绣花这一项课业了。
而西平侯像是对她突然失去了兴致,连每日里朱寿堂的晨昏定省,也懒得瞧上她一眼,话更是吝啬得一句也未有,就仿佛她从未出现过,不存在般。
洛溪自然乐得清闲,除了每日必学的女红课之外,便换成男装,跟随朱瓒三兄弟,混出坞去,到跑马场纵情驰骋。
又于三月三那日,几人学着曲水流觞的风雅,找了条小溪,给朱举过了十五岁的生辰。
由于出了系裤带子一说,骆颂便不好意思也跟着去跑马场,练习骑射。朱威更是嫉恶如仇,气愤地将骆颂撵出了朱松轩,还扬言,坏他八妹名节之人,连小人君都称不上,乃真真儿的真小人是也!他堂堂朱氏四郎君,岂会同真小人共居一处?当即便禀明了主持中馈的大夫人,说骆颂也患有迷症,扰了他的睡眠。
大夫人笑笑,没有言语。骆颂却不待二夫人替子跟西平侯多说什么,立马搬出了朱松轩,又与骆锟一起住在了朱夏院。
骆颂便这样,再也不好随了朱坞的几位郎君,去跑马场了。因为不仅仅有朱威等几人的异样讥刺目光盯视着,还有清白遭到质疑的八表妹之冷眼旁观。
尽管八表妹什么也未说,可骆颂觉得,八表妹那什么也没说的眸光里,却潜藏着声声泣血的谴责!
可不就是泣血的谴责么!坏了一个小姑子的清白,且还是豪族外戚,一介大家贵女的清白之名,误了皇太子妃的待选不说,就是以后的嫁人都成了问题,若换了是他,别说声声谴责了,便是呕血,也要呕出几大瓯来。
面对这样丝毫没有言声的八表妹,骆颂心里,直觉得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他怎么就鬼迷心窍,将信任如斯的八表妹推入不可预知的深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