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温和的男人犹如一头野兽,双眼发红。
太医连连后退,再无人敢上前。
书案上是杂乱的书籍,书案旁的人彻夜难眠。
烛火熄灭又亮起,最终还是熄灭。
整座书架变得空空荡荡。
侍女们一箱子一箱子往外搬着书册,小声议论:“世子妃真的没了?不是说他们还在佛木塔底下挖着么?”
“你没听说?昨儿晚上陛下命人一把火烧了塔座,世子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三年了,就是挖出来也化成灰了。”
“嘘,别再说了。”
说话声远去,一室空寂。
转瞬便是五年光阴。
灯烛重新亮起。
南阳的气候较之京城要湿润许多,赵衍将架上的书籍堆放到高处,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手再次碰到当年那本课业,赵衍已记不起来这是什么。
门外有人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红木盒子:“世子,这是老王爷差人给您送的福寿丹。”
东西放在桌上,赵衍打开那枚丹药,面无表情地吞服下去。
什么时候会死他也不知道。
他唯一想做的便是在临死前编纂完这些书稿,这是他对黎昭昭的承诺。
整理的过程中,混进书稿里的那本陈年课业终于被他注意到,赵衍毫无预防地打开,纸上文章一字一字映入眼中,黎子默当年的字字句句霎时涌入脑海。
“才就筏便思舍筏,方是无事道人;若骑驴又复觅驴,终为不了禅师。这一句作何解释?”
“《传灯录》有言,若不解心即是佛,无异乎骑驴觅驴。你可读过?”
赵衍轰然一下怔在原地。
就筏舍筏,骑驴觅驴,难道这便是老师当年的意思?
心口传来一阵绞痛,赵衍想起自己当时所说的答案。
“若生来便在风雨之中,如何舍筏?而骑驴觅驴,当为未雨绸缪,如此,方是生存之道。”
生存之道,这便是他所求的生存之道么?
为了权力?为了军队?还是为了……世人的眼光?
亦或,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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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生,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过。
倘若他当初早些抽身而退,那么梨梨是否就不会死?倘若他一开始就不入权利的漩涡,只和她相安无事到终老,那么梨梨是否就还活着?
赵衍俯下身去,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感觉心脏在被剥离。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年少时的答案会在多年以后得到审判,以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他的答案是错的。
那份课业掉落在地,带有朱批的纸张铺陈开来,上面鲜红的字极其刺目。
“反复相思字,中有故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