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翌日天尚未明,白莲道人即催促各人起床,梳洗既毕,即换过短衫裤,腰束布带,带齐军器,一行九人,杀向大佛寺而来。
转瞬已达寺前。只见寺门大开,毫无动静。白莲道人、方玉龙二人,两马当头,首先冲入,雷念环、白云龙等跟踪杀入,直向右偏殿洪熙官演武厅冲进。不料杀入厅上,阒无一人,再入厅后,则房舍空空,连人影也不见,只剩得家私箱柜,帐褥衣裳。演武厅上,则有锣鼓军器等物,井然有序,并未移动。
雷念环想起父母兄长之仇,正欲动手将家私箱柜捣毁,方玉龙忽然生一计,忽制止雷念环不准乱动,向白莲道人附耳低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白莲道人鼓掌赞曰:“方师弟确好计。云龙、念环等不得捣乱,速随贫道先回锦纶堂,不得有误。”
白云龙、雷念环等不知是甚么妙计,以白莲道人有命,只得服从,随着白莲道人又返回锦纶堂来。
既回堂中,雷念环向方玉龙曰:“方师叔,洪熙官与我等有血海深仇,今日前往报复,不见其人,捣毁其武馆,亦足以稍泄其愤,而落少林派之声威,因何方师叔又不许我等动手也?”
方玉龙曰:“念环师侄有所不知,捣乱洪熙官武馆,虽然可以落少林派之声威,但洪熙官、过江龙等一日未死,终是我等心腹大患也。今洪熙官等不在馆中,定必避匿他处,不敢与我派为敌。我等必须查得其行踪,一网打尽,以除心腹大患,尽雪前仇,方是上策也。”
雷念环曰:“然则人海茫茫,方师叔又焉知洪熙官等藏匿何处?”
方玉龙笑曰:“此易事耳。洪熙官尚有武馆在此,三五日后,消息松懈,彼必派人潜回,视察武馆情形。我等派三五个生面之人,在大佛寺附近,轮流暗暗看守,发觉有可疑之人,即潜行跟踪,洪熙官虽匿于天涯海角,亦必为我等侦悉也。若捣毁其武馆,徒泄一时气愤,于事奚补哉。”
雷念环喜曰:“方师叔神机妙算,侬家父母兄长之仇,一定可以伸雪矣。”
方玉龙即令李就,在其武馆中选六名门徒,在大佛寺附近,扮作小贩,日夜轮流看守,如有人进入洪熙官武馆中者,即暗暗跟踪,若有所得,立即回来报吿。李就六名门徒得令,果然化装,扮作街旁小贩轮流在大佛寺前摆卖什物,实则暗暗监视洪熙官等之行动。
光阴荏苒,转瞬过了五六天。胡亚彪已起程前往四川万重山了,洪熙官等住在白云山上,景泰寺中。周人杰之伤势,仍未痊愈,洪熙官则已痊愈八九,每日与青草、色空诸人,在禅房中谈论白莲道人实力。
这一日,合当有事。洪熙官以离开大佛寺多日,未知馆中情形如何,乃命陆阿采、洪文定二人,潜回大佛寺,一窥究竟,并收拾多少衣服到来更换。洪文定、陆阿采二人得令,各怀单鞭铁尺,以为护身武器,离开白云山,直到大佛寺而来。
既到寺中,转入偏殿演武厅上,只见馆中各物,并无移动,与当日一般,只略有微尘密布而已。洪文定、陆阿采巡视一会,转入房中,收拾些日常衣服,扎成包袱,负于背上。大佛寺小沙弥入报,谓寺中方丈净缘和尚,请两位师兄,入方丈室细谈。洪文定、陆阿采二人诺之,随小沙弥转入方丈寺来。净缘方丈,正在寺中蒲团打坐。二人握拳见礼,肃立一旁。
净缘方丈曰:“两位师侄,今日不畏危险,回来作甚?”
洪文定曰:“启禀净缘师伯,侄等奉父亲之命,回来巡视武馆而已。”
净缘方丈曰:“你两个好生大胆。武当、白莲两派之人,前数日曾到此寻衅,一行九人,声势汹汹,誓必寻得汝等,尽报前仇。汝等今只得二人,万一与白莲派之人相遇,实力单薄,必遭毒手也。”
洪文定曰:“侄等今即回山矣,馆中事务,万望净缘师伯代为料理。父亲现正在白云山景泰寺中,静养伤势,待身体复元之后,必再来羊城,与白莲妖道一决雌雄,恢复少林名誉者也。”
净缘方丈曰:“此间一切,自有衲等料理,请洪师侄报吿青草师兄及令尊翁等,不必挂望。衲虽为少林之人,但为保存寺产起见,暂时不便与白莲道人正面冲突,望两位师侄代讲一声。今时已不早,两位师侄可以行矣。”
洪文定、陆阿采二人拱手为礼,辞出方丈室,负着包袱,奔回白云山来。二人由大市街,转入双门底惠爱仓边街,直入小北,过小北口,望白云山而行。到山麓,陆阿采回头一望,忽然发觉三人,鬼鬼祟祟,远远跟踪而来。此三人既非乡人装束,亦非农夫模样,衣短衫裤,腰束布带,状如小贩,但熊腰虎膀,类似武术界中人。
陆阿采聪明机警,一手暗拉洪文定之衫袖,打一眼色,低声言曰:“洪师侄,你看背后随着我等之三人,形迹大有可疑,说不定我等之行踪,已为武当派所发觉也。”
洪文定回头一望,果见三人形态可疑,心生一计,乃急拉陆阿采行过山脚路旁,躲身大树之后,抽开裤头,擦擦擦几声,假意小解,以让三人先行。
原来此三人,果然为武当派李就之门徒,奉白莲道人之令,扮作小贩,在大佛寺附近,暗中监视洪熙官之行动者。这一日,发觉洪文定、陆阿采二人回大佛寺,心中暗喜,俟其行出,暗暗随后,欲侦查其居址,以便大举进攻也。三人以为洪文定、陆阿采不识其庐山面目,故放胆追随,不料来到白云山下,洪文定、陆阿采忽在路旁小解。三人恐为人所疑,不便停步不进,只得继续前行,行到大树侧,洪文定、陆阿采二人所立之处,相距不过五六尺,三人仍诈作不见,一路直行上山。
洪文定一眼瞥见,三人腰部隆然,似均怀有军器者,益证实此三人不怀好意,立即把手一挥,命陆阿采随其后,飞步上前,大喝一声:“三个武当小子休走,快快放下怀中军器,然后跪下受死。”
此三人者,一名林炳,一名赵苏,一名陈启,皆李就门下之首徒也,学过两度花拳绣腿,便自以为技击高强,天下无敌,当下以行藏为洪文定识破,避无可避,只得露出身份。三人拾声散开,展开扇形状态,怀中拔出钢鞭铁尺。
林老炳哈哈笑曰:“洪文定、陆阿采两个少林小子,汝以为闪闪缩缩,便能瞒过我武当英雄耳目耶?汝两个小子,明年今日,是你忌辰矣。”
洪文定勃然大怒,在怀中取出铁尺来,一个箭步标至林老炳之前,当头一尺,一个泰山压顶之势,向正林老炳之天灵盖打落。林老炳急退马闪过。洪文定哪肯放过,再标马上前,第二尺拦腰扫到。林老炳再转马以避,手中钢鞭,向洪文定头颅便打。洪文定一闪身,右脚飞起,快如闪电。林老炳闪避不及,唉呀一声,当堂倒仆丈外。赵苏、陈启二人,急上前夹攻洪文定。陆阿采睹状,亦拔出单鞭,上前助战。
赵苏、陈启二人技击低劣,怎敌得过洪文定、陆阿采两个少林小英雄。不三回合,陈老启已经气力不支,跳出圈外,落荒而走。陆阿采飞步进前,一鞭从后脑打落。可怜陈老启心慌意乱,无从闪避,当堂为陆阿采一鞭打死,血脑迸流。
赵苏见陈启倒地毙命,心一着慌,为洪文定标马抢进,左手执住其右腕,右手向其腰一抽,把赵苏成个举起半空。赵老苏双脚离地,无从发力。
洪文定臂力强大,举起赵苏,如提孩子,正想把赵苏抛落山下坑中,赵老苏哀哀恳曰:“文定师傅,小弟知罪矣,尚望文定师傅手下留情,恕弟一时冲撞,以后永不敢再犯矣。”
洪文定闻言,心肠一软,喝一声:“本少爷生平打硬不打软,汝今即知罪认错,又恕过你一次。汝快快回去,不准把我等之行踪,报吿白莲妖道。如有食言,我追到天涯海角,亦必取你狗命也。”
赵老苏唯唯答曰:“如得文定师傅释放,弟将永远脱离武当派矣。”
文定直肠直肚,信以为真,把赵苏放下。不料赵苏心存不轨,左脚甫踏在地上,右脚突然飞起,一脚向洪文定小腹上打来。尚幸洪文定眼明手快,立即坐马沉踭,大喝一声,左手一只切掌,斩落赵苏之脚骨上。洪文定之掌,苦练多年,其利如钢。赵老苏缩脚不及,脚骨当堂为其掌所打断,仆倒地上。
洪文定微笑行前曰:“哈哈,武当小子,专讲大话,好施诡计。不过汝技击肤浅,遇着老子,便无所施其计矣。”
赵苏仍倔强不屈,睹洪文定行近,突然忍痛,一跃而起,用头捶向洪文定阴部一撞,想取洪文定之性命也。洪文定见头捶撞来,伸开右手两只铁手指,向其头颅一插,如插芋头,当堂插入小孔两个,血脑进出,随着陈老启前往阎王殿报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