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起裙子站起身。
“好吧……”
他蔫蔫地跟着起身,路过镜子时忽然回头,“姐姐,我染黑了会不会像呆头鹅?”
“总比像不良少年强。”
我拽着他往外走,夜风掀起他的银灰发梢,像几片就要飘落的月光。
理发店的霓虹招牌在暮色里泛着暖粉色光晕,“金剪刀造型”
的字样缺了个角,像颗漏风的蛀牙。老板掀开蓝色门帘时,眼角的褶子挤成核桃纹:“哟,又来染头发?”
他苦着脸扒拉自己发尾的银灰挑染,屁股刚沾到皮质理发椅就追问:“老板,染黑要多久啊?”
椅背上的碎发扎得他脖子发痒,他扭来扭去像条缺氧的鱼。
“你这撮毛能费啥工夫?”
老板抄起焗油膏,铝管在掌心挤得
“滋滋”
响,“十五分钟顶天!先给你修修发尾
——
上次剪的层次都长歪了。”
剪刀在指缝间转得飞快,银灰色发屑簌簌落在白布上,像撒了把碎钻。
“快点啊!”
他抬腕看表,电子表蓝光映得睫毛发颤,“再过二十分钟就打铃了!”
“得嘞!”
老板往他头发上抹膏体,指尖带起的发卷像小蛇般蜷曲,“你们学生现在流行这色儿?我闺女也非要染粉的,被我揪着耳朵骂回去了!这你女朋友啊?”
“老板你话好多!”
他闷声抗议,忽然瞥见我在镜子里憋笑的表情,耳尖立刻烧起来,“这是我姐!”
“好好好,姐姐。”
老板挤眉弄眼,“我就说嘛,这么乖的小姑娘,怎么会跟不良少年谈恋爱!”
“谁是不良少年!”
他猛地抬头,焗油膏蹭到老板袖口,“我不过是……”
“不过是帮人买可乐被传成泡网吧?”
我接过老板递来的薄荷糖,剥糖纸的声音盖过他的辩解。他从镜子里瞪我,腮帮鼓得像塞了柠檬,却在老板转身调染膏时,偷偷比了个
“切”
的手势。
我低头盯着手机屏幕,消息栏里躺着几条未读的班级通知,手指却在键盘上悬着,迟迟没点开。
我抬头看向门外,夜幕已如墨汁般浸透了整条街道。街边的店铺招牌闪烁着各色霓虹,奶茶店的粉色灯箱映得路人的脸庞泛着甜腻的柔光,烧烤摊的红光裹着孜然香气飘来,勾得人鼻腔发痒。自行车铃
“叮铃”
响过,惊飞几只栖息在电线杆上的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路灯,影子在路面上划出细碎的弧线。
整条街在暮色中舒展着,裹着人间烟火的温度。卖关东煮的推车旁聚着几个学生,热气腾腾的白雾模糊了他们的笑脸;穿西装的上班族行色匆匆,皮鞋叩击地面的
“哒哒”
声里,混着手机听筒里的交谈;还有牵着狗的老人慢慢走着,狗链在路灯下晃出细小的光斑。
忽然,有个剪影从暗处晃出来,倚在理发店的玻璃门框上。那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极低,指尖夹着根香烟,火光在暮色里明明灭灭。
我盯着那抹忽闪的红点,心跳忽然漏了半拍。他抬手指尖冲我勾了勾,动作轻得像在逗弄一只流浪猫。我指指自己的鼻尖,帽檐下的阴影里,他的喉结动了动,随即轻轻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