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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洛轩昨晚根本没在,只是他的朋友而已。可此刻,我看着杨可安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心里却腾起股酸涩的快意。
“你说什么?”
他往前半步,运动鞋底碾过操场的塑胶跑道,带起阵细微的尘土。我闻到他身上混着的柠檬皂香与汗水味,那是打篮球的少年特有的气息,却偏偏掺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硝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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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昨夜暴雨前的风,掠过巷口生锈的铁栅栏。
“没什么。”
我后退半步,运动鞋尖蹭到草坪边缘的碎石子。后腰的绷带被汗水洇湿,黏在皮肤上扯出钝痛,眼前却闪过昨夜的画面。
“詹洛轩把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沉下来,瞳孔盯着我牛仔裤后片的血迹,像头警觉的兽。远处的篮球架在夕阳下投出长影,几个男生的嬉闹声忽然安静,只剩蝉鸣在闷热的空气里震荡。
“没有。”
我的声音被风卷走大半,他却忽然伸手攥住我手腕,力度大得惊人。
“你说啊!”
他忽然提高声音,惊飞了草坪边的麻雀。指尖按在我手腕的淤青上,“这里怎么来的?后腰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杨可安,你有完没完!”
我想甩开他,后腰却猛地扯到绷带,疼得我吸气。他的瞳孔骤缩,手忙脚乱地想扶我,又怕碰到伤口,最后只能虚虚地护在我身侧,像道脆弱的屏障。
“我能不管吗?”
他的声音忽然沙哑,喉结滚动着。
“听我的,别去找他,行吗?”
我拽住他的袖口,触到布料下温热的皮肤,“有些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杨可安永远是教学楼里最明亮的存在。他的书包侧袋里永远装着错题本,篮球赛结束后,他会气喘吁吁地跑向替补队员,把冰镇汽水塞进他们手里,自己却喝着最便宜的矿泉水;早读时,他总把写满歌词的笔记本藏在英语课本里,用钢笔尖轻轻敲着桌面打节拍,歌词本扉页贴着我们去年秋游时的合照,他的脸被阳光晒得通红,我举着笑得眯起眼。
他和詹洛轩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在昨晚他的人印象中,詹洛轩指节纹着青色的龙鳞,抽烟时夹烟的姿势像捏着一把锋利的刀。暴雨夜的巷口,霓虹灯管在他后颈的青龙刺青上投下破碎的光,他数着一叠沾着水渍的钞票,指尖的烟蒂忽明忽暗,烟灰落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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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面沾着的污渍,像极了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血点。
杨可安的作业本永远干干净净,连草稿纸都画着工整的坐标系,解题步骤像几何图形般严谨。而詹洛轩递给小弟的钞票边缘卷起毛边,上面的编号被磨得模糊不清。
我曾在便利店看见他们并排站着,杨可安认真地对比着不同品牌的创可贴,詹洛轩却在看货架上的刀片,指尖敲着玻璃发出轻响。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是简单的
“兄弟情”,而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杨可安不知道,昨晚詹洛轩的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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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吞云吐雾,试图侵犯我时,那恶心的嘴脸;他不知道,那些所谓的
“兄弟聚会”,其实是在废弃工厂分赃;他更不知道,我身上所有的伤口并不是所谓的擦伤摔伤,而是自己拼了血换来的一条命。
但我没法告诉他。
我忽然明白:有些黑暗一旦开口,就会像墨水滴进清水,再难复原。我宁愿他的世界永远有晨雾中的早读声、篮球场上的汗水、和夹在课本里的枫叶书签,而不是沾着血的刀片、深夜的警笛声、和见不得光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