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甫绝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草知了打量了半晌之后,终于冷着嗓音,问对方,“这知了是谁编的?”
对方被问得脸色一怔,张了张嘴,最后从唇内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是孩儿宫里的一个宫女。”
皇甫绝修长的手指玩味的把玩着那只小小的知了,眼神突然变得很幽深。
诺大的御书房,气氛一下子骤降,皇帝不吭声,其它人也不敢擅自吭声。
直到皇甫玉的双腿已经跪到麻木的时候,皇甫绝的声音才悠扬响起,“就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你就不顾太子的身份,抬手打人么?”
“是李怀昱先动手抢儿臣的东西,儿臣一时气不过才同他动手的。”
“你自幼接受帝王式教导,应该知道有朝一日将要继承大统之位。在未来的日子里,你可能会遇到无数挫折,仅仅因为看不惯臣子的一些作为,便由着自己的性子,不顾礼法的与臣子大打出手,这种作法成何体统?”
“难道李怀昱耻笑儿臣自幼没娘,儿臣也不能动怒么?”
虽说皇甫玉是一朝太子。
可朝中上下都知道当今皇帝并不得意他这唯一的儿子。
很多人都在私底下猜测,太子之位之所以会由皇甫玉所担任,并不足以说明皇上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儿子。
一旦后宫里面那些个妃子美人们再怀上子嗣,皇甫玉的太子之位,很有可能会在瞬息之间被别人所取代。
况且皇甫玉的生母纳兰贞贞做为当今天子最憎恨的仇人,连带由她所生的儿子,也被宫里上下所冷遇。
别说学堂里那些伴读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小太子。
就连后宫中的那些个妃子们,也没有一个肯将这位小太子放进眼中的。
天底下所有的小孩子都需要母亲来疼,即使皇甫玉身为一朝太子,仍旧在心底的最深处,希望有个娘来坦护。
可是,从他懂事之后,就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娘。
这个事实早在他心底扎进了一根毒刺,每当学堂里那些伴读或有意、或无意的讽刺他有娘生、没娘养的时候,潜藏在心底的愤怒就会被彻底激发。
李怀昱仗着他爹是瀛国兵马大将军李亮的独生子,每次在学堂里欺负他都欺负得最嚣张。
皇甫玉三番四次的容忍,造就了对方更加肆无忌惮的凌辱。
不但公开嘲弄他爹不疼,娘不爱,还把他最心爱的小知了从手中抢走。
愤怒之下,他才与李怀昱动手,没想到一时脑热的下场,就是他被自己的父皇罚跪挨骂。
他那句“儿臣自幼没娘”,似乎刺激了当今天子内心深处的心弦,怔了好半晌,皇甫绝俊美的容颜上才流露出几分不知名的恼怒。
“仅仅因为臣子说了不入耳的话就大发雷霆,这样的容人之心,将来如何能成就大业?”
他抚了抚衣袖,“回你自己的宫里,罚抄《千字文》十遍,抄不完,你就别吃饭了。”
皇甫玉咬着粉嫩嫩的唇瓣,心底极不服气。
可眼看着父皇冷下俊脸,一副不容反抗的模样,他只能乖乖点头称是,艰难的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踱出了御书门的门槛。
直到那小小的身影逐渐走远,皇甫绝紧紧捏着草知了的手才慢慢放开。
“柳顺,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朕是一个心狠的爹爹?”
帝王的声音虽然很轻,却足以令身后的老太监听得一清二楚。
恭候在他身侧的柳顺不敢妄言,只得小声的陪笑道:“陛下只是在用严厉的方式,来管教小太子成材而已。”
皇甫绝凄然一笑,“这些漂亮话,说出去谁会信?”
垂着双眼,状似无心的望着手中被捏得快要变形的草知了,“每当看到他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孔,朕就忍不住……想要狠狠折磨他。”
柳顺心下一惊,虽然皇上没有提及名字,可他仍旧清清楚楚的知道对方口中的她,指的就是前太子妃——纳兰贞贞。
而当朝太子皇甫玉的容貌,几乎与纳兰贞贞一模一样。
想当年纳兰贞贞被纳兰康许配给身为太子的皇甫绝时,夫妻二人鹣鲽情深,如胶似漆,曾是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一对神仙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