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扬起手,一把将裴珩推开。
换在往日,他的力气如何能推得动裴珩,裴珩此时却闷哼一声,往旁边一歪,狼狈跌坐下来。
萧知遇一怔。两人之前离得远,烛光朦胧,他未曾察觉,这会儿近在咫尺,才发现裴珩脸色灰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离得近了,他甚至闻到一股药味掩盖不住的血腥气。
萧知遇连怒气都散了,惶然道:“你……你怎么了?”
裴珩扶住肩膀,咬牙忍耐一会儿,放缓语气道:“太医院出了细作,我伤势复发,挖了溃烂之处才好些……”
他说话已是勉强,萧知遇哪还有力气生气,搀扶着裴珩起身,去往床榻上坐好。裴珩还在试图解释:“此事突然,我确无预料,临时将计划提前,没来得及告诉你……是我的错,你别伤心。”
萧知遇尚且泪眼婆娑,看着他肩头明显缠得更结实的白麻布,上面已渗出血色。他半晌道:“你伤成这样,还能管得了外面么?”
“早就部署好了,禁卫军自有张闻喜他们调动,”裴珩缓缓道,“宋老侯爷听信挑唆一时糊涂,带着威远军逼宫,宋玄升若还有分寸便该知道怎么做。”
语气镇静,若非嘴唇发白,萧知遇真要以为胜券在握,又气他强撑:“你……”
他下巴尖还挂着眼泪,直往下掉,落在裴珩手背上,顿觉滚烫。
裴珩简直有些无措,顾不上伤,胡乱伸手去擦他的泪痕,“怎么还在哭?这点伤我养养就是了。”
又以为萧知遇担忧形势,便补充道:“岁和时丰的府上我都安置好了,他们不会受波及。”
萧知遇一顿,没料到这关头了,他竟还愿意照顾这两个孩子,缓缓垂下头。
裴珩却还记得方才萧知遇流着泪所说的话,字字伤心,是崩溃时才无法掩饰,彻底袒露人前的伤口。
他知道当年决裂时,自己口不择言伤了人,萧知遇竟会伤得这样深,多少年还为此难过,只是性子温软,叫人以为早已愈合。
裴珩心里一痛,轻声道:“我们两家的事已是前尘,早就过去了,当年是我糊涂,与你说那些气话,你莫要……”
萧知遇垂着眼睛,似乎在出神,忽然道:“你认得莺姑姑么?”
裴珩一下滞住。
这样的反应,萧知遇哪还不明白。
两人当年还在文华殿读书时,是一起亲眼见过莺姑姑出嫁的,裴珩怎么可能不认得。可他没有说话。
萧知遇慢慢地道:“我幽禁翠微院,是莺姑姑接济我多年,才得以茍活,然而我前些日子去拜访她,却发觉她早已过世……我托人送给莺姑姑的那枚玛瑙玉,在你这里么?”
见裴珩沉默半晌,点了头,萧知遇便知道,那只箱子里藏的扇坠上的玛瑙玉,真的是他送出去的那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