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心中百千思虑,旁人自是不得知,只听张光友问道:“府君有何忧虑?”
陈泽随口搪塞:“忧马氏,也忧这上谷。”
这会儿,众人吃喝早便混个八分饱了,只是互相气氛古怪,仍呆坐席间罢了。
也不知是不是吃了些酒,有些上头,张光友双颊微红,张口道:“府君,你可知,我是如何当上这个都监的么?”
陈泽很给面子:“愿闻其详。”
“我幼时家里贫寒,乃是千乘张氏的佃客,两个姐姐都让父母给卖了。八岁时,我偷了东家小少爷的一册书,但我不识字,就缠着道观里的老道士给我念,念着念着,不知怎的,我就凝了气。”
张光友闭上了眼,似乎陷入了回忆。
只是他说到此处,归重珍就不敢再听了,忽地起身,告罪道:“府君,丞相,府下不胜酒力,恐得下去散散酒气,还请府君和丞相勿怪!”
张光友没说话,陈泽更没理由和归重珍这种“打工人”过不去,就点了头。
待归重珍走了,张光友方继续讲到:“凝气以后,老道士说我有灵气,要收我为小道士,还给张氏三两银子,把我‘赎’了出去。自此,我就跟着住进了道观里,学识字、练真气。
“后来……魏王复国,战乱波及至千乘郡,道观让乱军烧了,老道士也死了,我就又躲回家中。
“家里供不起我一张口,张氏私收算赋,若是看见我,只怕多生事端,我便躲在地窖里,直躲了半个多月,等到了齐王勤王的消息,方对外称为千乘张氏子侄,自荐去了齐王麾下。
“我先跟了齐王手下的一个小将,齐、魏打了两年,小将也成了大将军……
“再后来,齐王当了两个月的皇帝,我跟的那大将军杀了他,自立为王,改国号为燕,我一个排不上号的幕僚,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秘书丞。
“彼时我专门回了一趟千乘郡,张氏一族早就亡于兵祸,我父母、亲朋亦不知下落,道观左近的田庄都成了荒地了。”
说到这里,张光友睁开眼,抿了几口酒。
陈泽听得心头沉甸甸的。
之后的事,不消他说,陈泽也能猜到一二。
无非是后梁起势复国时,他从将沉的船上跳出,继而升成了都指挥使司都监。
这个世界的司都监和陈泽来的那个世界的都监可大为不同,后者只是一个监察的职责,多为太监临时担任,品级也不高。
而这个世界的司都监,则为比两千石的四品职位,主要管理厢兵、后勤,负责配合指挥使处理杂务,虽无调兵权,却有直奏天听的特权,也算是带着“监察”的职责。
大约是酒意上来了,陈泽竟直言道:“季谦如此坦言,倒教我总觉得自己性命不保似的!”
“哈哈哈哈……”
张光友闻言,难得开怀大笑,道:“府君多虑了,我不过是想问问府君,府君所求,到底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