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愿娶我。”
“不愿!”
梁景元好生绝情,决绝的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身上,彻底让我寒了心。
皇后不死心,想要威逼利诱,强迫梁景元就范,被我制止:“多谢皇后,这样逼来的感情,我也不稀罕,就此作罢吧。”
我有气无力地单手撑地,慢慢起身。一个恍惚,身形一晃,我险些没有站稳,幸好皇后身边的侍女扶了我一把。
就在那一刻,我的眼泪决了堤。我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失魂落魄地逃离凤仪宫。
真是丢人现眼,一厢情愿付诸东流,多么可笑啊。
我就说上天不可能让我一帆风顺,总是会不让我生活如意的。我和阿娘在宫中吃穿用度不愁了,又让我在爱情中跌了跟头。
接下来的日子,我把自己关在谨行宫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饿了就吃两口,无聊了就躺在焦黑枯树下的摇椅上晒晒太阳,或是坐在廊下听听雨,累了就放纵地哭一场,困了就睡,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梁景元则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从那以后再未找过我,仿佛我与他的温存都是幻像,都是虚情假意。
小蝶和胡吉看着我日渐消瘦、沉默寡言的样子,急从心来,轮番劝我想开点,不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我忽然大哭,将小蝶和胡吉吓了一跳,以为我又想起梁景元拒婚的事来,结果我抹着眼泪,抽泣道:“梁景元才不是歪脖子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喜欢他,无关他喜不喜欢我,觉得无非是从两情相悦变成了单相思。
这件事到底是我贪心了,既想我和阿娘的生活好过,又想爱情圆满,终是不可能的了。我这样的人怎能妄想什么都如意呢?
梁景元成了谨行宫的禁忌,倒不是我要求的,而是小蝶和胡吉见我一听到“梁景元”这个名字就伤心,干脆只字不提他的事。
日子一天一天从眼前溜走,我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梁景元的事情了,我以为时间就此抚平了我和他的一切,但每次午夜梦回之时,我又能梦到他,醒来后却发现是一场空,平添了心痛。
我仍旧是念着他的。
我开始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精神头越来越差,总是犯困。
小蝶一如既往会从谨行宫外带回来一些八卦,因为我是福星的缘故,小蝶在其他宫侍前也算能抬得起头来,每次都能打探到最新最隐秘的消息。
从她嘴里,我知道谨行宫外发生的一些事情,比如太子新纳了侧妃、皇后频繁召昌平郡主入宫、于贵妃又怀上了龙种……
于贵妃怀上龙种这事最让我吃惊,毕竟父皇都一把年纪了。感叹间,我忽然想起春猎时与于贵妃私会的那个男人,他的身影越发明朗。我眉心一跳,心口被堵,自己扰了自己的心绪。
另外还有朝堂之上的一些变动,国库不足,赋税又增加了,百姓怨声载道;元老大臣被弹劾,被贬的、告老还乡的、辞官的都有;梁国实力大增,又吞并了几个小国,日渐有崛起之势……
这桩桩件件看似离我很遥远的事情,却无一不是动摇国之根本。尤其是提到梁国有异心时,我莫名会感到不安。梁国但凡有异动,梁景元作为质子必受牵连。
有一日,我正绣着花,没来由地胸口一闷,绣花针扎到手指,鲜血渗出,紧接着右眼皮直跳。
风吹开了窗户,呼啸得厉害。桌案上的烛光摇曳晃动,不一会儿就灭了。屋内漆黑一片,我放下手里头的针线活,重新点燃蜡烛,关紧了窗子,打了个结实的寒战,浑身冒虚汗,心里莫名不安。
没几天,我就看到小蝶与胡吉在墙根处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从他们低沉压制的声音中,我听到了梁景元的名字。
我走上前询问:“说些什么?让我听听。”我想知道他的消息。
“没事,公主。”小蝶与胡吉使了使眼色,不打算告诉我。
我叹息道:“你们以为不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我就可以好受一些吗?都是自欺欺人罢了。真正的遗忘并不是我忘记了这个人就可以了,而是无论如何提他,我都可以无动于衷。”
小蝶和胡吉低头沉默。
片刻后,胡吉开了口,小蝶本想阻止,被我瞪了一眼,只能作罢。
消息是胡吉从他的皇卫司老乡那里听来的。
沈国的商队在途经梁国管辖内的商道时神秘失踪,梁国一直都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说法,直到半月前才发现商队二十一人的尸首在梁国的运河上漂着,货物仍旧下落不明。
圣上命梁国必须彻查此事,但梁国只抓了几个船夫应付了事。圣上动怒,认为梁国狼子野心,有意挑衅,于是把身为质子的梁景元当作警告的筹码。谁知,梁国那边不仅无动于衷,还派出兵力攻下了一个一直依附沈国存活的小国。
这无疑是打圣上的脸,于是圣上就对梁景元动了刑,把他关在归服宫内,派有重兵把守,随时可能赐毒酒。
动刑!
骇人听闻。梁景元肯定受伤了,严不严重?
梁国就不管梁景元的死活了吗?
我愤慨的同时,更心疼梁景元。
胡吉没有注意到我变苍白的脸,自顾自说着:“要我说,梁景元就是活该,当初拒了公主的婚事,就是报应。不过话说回来,还好公主没嫁给他,不然公主此刻也逃不了干系呢。我们公主真是福大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