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知苏把水端给于贵妃:“我现在就想喝于贵妃端来的水。”
为了满足好奇心,于贵妃又在知苏的怂恿下,终于为我端了杯水。
我一口饮尽,口渴顿时缓解了不少。
于贵妃见我在擦嘴边的水渍,得空纠正我:“这以后我就不是于贵妃了,你也不用这样叫我,我听着晦气,叫我云岚方可。”
“好。”我点头,开始了复盘,“这一切还要从去年的春猎上说起。那天晚上我发现你与一男子在树林中私会,不过那时我并没有把那男子当回事,直到长公主生辰时,我被四皇子推下湖,第二天你命他来我宫中道歉,我就觉得奇怪了,以你目中无人又放纵四皇子的性格,怎么可能因为我而打了四皇子的巴掌,还让他亲自来道歉。后送四皇子出去,我发现梁景元正巧在门口等待,像是提前就知道四皇子来道歉,特来监督的一样。”
我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画面,这期间发生过的事情拼在一起,才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每次我发生危险都依仗着梁景元化险为夷,我再迟钝也该看出了端倪。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幸运的人,纵使有,也不会是我。于是我开始反推,假如梁景元本身就与你相识,你们还关系匪浅,他为了我的事情去找你,你次次都答应他的请求,比如让四皇子登门道歉;我悔梁太子的婚时,肯帮我说话哄得父皇答应收回成命;还有我最先发现你与男子私会,你以我克你为借口想置我于死地,后又改变了主意,突然病好。梁景元说他去求了太子,让皇后施压我才化险为夷的。
“我被太子禁足时,太子身边的贴身内侍来传过话,我那时正好打听过了,梁景元压根儿没去求过太子救我。随着对梁景元越来越熟悉,我越琢磨,就发现了其实春猎时与你私会那人的身影和梁景元的身形相差无几,怪不得我刚回帐房,梁景元就来送花,实则是来打探我的口风。”
说到激动处,我拉扯到脖颈的伤口,疼得直吸气,让云岚又给我倒了杯水,才悠悠接着道来:“你素爱梅花,父皇专为你种了一片梅林。喜欢梅花的人向来很多,许多文人雅士都以诗咏梅,本不足为奇,但是你与梁景元扯上了关系,事情就不能往简单的想了。梅花是梁国的国花,梁景元身为梁国的皇嗣,你听令于他,由此可见,你是他的人。”
从知苏和云岚的表情中,我知道我分析得丝毫不差,他们眼里充满了惊讶与欣赏。
云岚拍手称绝:“你真是优秀,明察秋毫,这不比宫里那群外强中干的糊涂虫强?可惜那昏庸无能的丧家犬有眼无珠,那么好的女儿竟整天张口闭口要你死,当真可惜。”
我不是个聪明的人,却也不是个蠢人,能想通这一切,多亏六叔母早先回宫来看我时给我带的书籍。她不知道我喜欢哪一种类型的,便把所有种类的书籍都带了个遍,那里面不乏一些兵法、谋略之类的书籍。
“我不过是后知后觉罢了。”
我望着房梁发怔,说什么都晚了,糊涂虫也好,丧家犬也罢,我又是什么东西呢?而且这里面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当初张尚书未雨绸缪,看出梁国的狼子野心,策划出了死鹰一案,却被我设计告老还乡。这么算来,我也是导致国破的罪人。
我回过头,将视线落在了云岚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这也是困扰我许久的问题:“这孩子是父皇的吗?”
云岚低眉,眼神顿时和蔼了不少,手贴在肚子上,再抬眼时满脸鄙夷,得意扬扬道:“他早就不中用了,我在生完皇儿后,为保独宠,就暗地里喂药给那丧家犬,让他失去了生育能力。亏他还以为是自己老当益壮,让我又怀了孩子,把我宝贝得不得了,对我言听计从,到死都不知道这是我们梁国自己人的种。”
难怪这么多年后宫再无子嗣,不是宫嫔不行,而是父皇的问题。
“所以是……梁景元的?”
我没有底气,声音虽小,但屋内人都能听得见。
知苏吓得扑通跪地,为梁景元叫冤:“公主,您可别乱说话,我家主子对公主是一片真心,日月可鉴,怎么可能与其他女人苟且。”
云岚哭笑不得,眼睛往外瞟:“你可真能折煞我,这是我与护卫军副统领于执的孩子。”
我大惊:“他不是你的兄长吗?”
当初云岚进宫选秀时就说父母早亡,只与一个投军的兄长于执相依为命。后来云岚受宠,于执也受到重用,一路高升。
云岚是梁景元的人,那这个于执肯定也是梁景元的人了。不过于执是云岚的兄长,这么做岂不是有违伦常?
见我皱眉思索的样子,云岚急忙解释:“你别瞎想了,他才不是我的哥哥,那不过是虚假的身份。于执原名闫执,我们都是主子安插在丧家犬身边的人,后来因计划需要我再怀一个孩子,好让你父皇高兴,从而对我言听计从,所以我才与闫执一起努力怀上的。本来我俩也互生情愫,这下也算顺理成章了。”
原来如此,我当他们为了灭沈国,连天理人伦都顾不上了。
“你现在又怀了孩子,四弟也是你的骨血,有想到怎样安置他吗?”最起码四弟会有个不错的结果吧,毕竟他是云岚的孩子。
怎料,云岚无所谓地道:“那个孽障虽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但他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我本就是用他来巩固我在后宫的地位,故意纵容他,把他养得娇纵无理,这样对皇位的继承就毫无竞争力,这样即使我独占盛宠,皇后也不会找我麻烦。现在棋子用完,当弃之。”
“所以?”我皱起眉头,不敢置信,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自然是死了。”云岚耸了耸肩,故作轻松。
我嗤之以鼻道:“养个小猫小狗还有感情,何况是个人呢?你当真下得去手。”
于贵妃听后竟笑了起来,肩膀抖动着,渐渐地,没了笑声,眼里闪起泪花,悲恸哽咽了一下:“他就是个傻孩子。元日家宴宫内发生宫变,梁军与沈军交战时,一把长剑朝我刺过来,我的傻孩子看到他娘有危险,竟不顾一切跑过来,想带我躲起来,结果慌乱中跌倒,脑袋正好磕在了桌角上,一下就没了呼吸。你们都说我的孩子娇纵,可在我眼里,我的孩子是最勇敢的。”
悲伤停留在云岚的眉眼中,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话说完了,云岚也好回去禀报了交差,自然不愿多留,只叫我想开点,然后与知苏一起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