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元日夜血洗沈国皇宫拿下君主时,下面的叫好声到达顶峰。小童端着铁盘下来收赏,客官们毫不客气,纷纷掏出赏钱撂至铁盘中,叮当作响。
景元握住我手的力道加重了,他在担心我想起往事,心生难过。
我冲他摇了摇头,表示无碍:“这都过去了,如果我真的在意,我就不会跟你来了。”
说书先生喝了半盏茶,接着道出梁景元去武县招兵买马,以及去夷州彻查夷亲王的事迹,通通被说书先生加上了英雄光环,真真将景元塑造成了一位建功立业的大英雄。
我跟着其他客官一起叫好,掏出赏钱,心里无比自豪,甚至有些骄傲。他们不知这样的一位大英雄就坐在我的旁边,未来是我的夫君,我孩儿的阿爹。
知苏和胡吉更加夸张,他们两个的叫好声震耳欲聋。小蝶捂住阿娘的耳朵,同他们一起比谁喊得大声。
可景元丝毫没有开心,反而还心事重重,眉头不自觉紧蹙,嘴唇抿成一道线。
“你不喜欢吗?”我询问,“还是说书先生太夸张,环境太吵,你有些不舒服了?”
景元同我一样喜静,这里确实吵闹得慌。
他给了我一个宽心的微笑:“不吵,只是有些担心。”他压低声音,在我耳畔说道,“我是臣子,有些东西太过高调难免会惹来非议,被有心之人发难。”
帝王之道,我自宫中长大,了解一二。有个词叫“功高盖主”,许多麻烦就是在坊间传来传去,祸事才找上门来。
我灵机一动,要了景元的宫牌,带足了银子,待说书先生去房间休息时,单枪匹马找了过去,留下景元他们不明所以等我回来。
过了一会儿,我从说书先生的休息室出来:“搞定!”
“搞定什么?”景元呆呆愣愣地琢磨了下,恍然大悟,“你莫不是叫那说书先生……”见我点头,他不可思议,“我冰雪聪明的好娘子,快说说你是如何做到的,还能封住别人的口?”
“这还不简单。”我把宫牌还给他,“说书先生说书无非是为了赚钱讨生活。我本想用另一个故事换下他这个故事,他不肯,我就只好亮出宫牌说是从宫里出来的人,说宫里的三殿下为人处世低调,不想让这些事传来传去,就此打住,愿意赔银子再以另一个故事相换。”
“说书先生就这么同意了?”
“那是自然,既然宫里都来人了,还给了台阶,说书先生何乐而不为呢?”
景元仍有疑惑:“那你用什么故事相换?”
我嘘了一声,神秘一笑:“我自己现编的关于强者的进阶之路的神话故事,还告诉他这样的故事皇上最喜欢,他若讲得好,会被王公大臣举办家宴时请去府里说书,到时候他就能名盛都城了。”
通过盛宁荣之前给我的书籍来看,结合这么多年来历代梁国皇帝的政策,我推测当今圣上推崇强者之道。只有国强,才能免受其他国家的侵犯;只有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富足。王公大臣为了迎合皇上,在宴请时,肯定会请说书先生到府中说书。
说书先生如被请到王府中,传扬出去名声肯定大噪,旁的人都会争着抢着来捧说书先生的场,到时说书先生的身价要翻一番。
“哎呀呀……”景元为我倒了一杯茶,讨好地捏着我的肩膀,“你若是男儿,定能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我一定会与你好好套近乎,万不能同你敌对。”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这样说倒叫我无地自容了。依你的才智,我恐怕都要被你耍得团团转,应该是我不敢同你敌对。”
小蝶“啧啧”有声,看我们打情骂俏。胡吉也跟着耍趣,故意堵住耳朵,说:“腻歪死了。”
只有知苏还在琢磨:“不对呀,我们只堵住了这个说书先生的嘴,可还有其他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我们等会儿要一家一家去堵嘴吗?”
景元与我相视一笑,我们心照不宣。他说道:“知苏,以后我和霜儿有了孩子,只敢让你教他们功夫。”
知苏挠挠头:“说我笨我承认,主子,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懂。”
“徐记酒楼号称天下第一楼,都城里许多酒楼都把徐记当成风向标。如果徐记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改了说书内容,你说其他酒楼跟不跟风?”景元一语点醒知苏。
回宫时,我本意耍赖,不肯坐马车,让景元背着我,怎料他一把将我横抱起来。哪怕回了宫里,当着众多宫人的面,他依旧不放我下来。我怎么挣扎都没用,只好羞得把面掩在他的肩头。
碰到管事的大内侍,他还大言不惭地解释道:“沈姑娘把脚崴了,我送她回去。”这下方堵上了一些闲言碎语,就算再不成体统,也是情有可原。
“梁景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厚脸皮。”我把头靠在他的颈窝,趁其他人不注意,往他脖颈上咬了一口。
他得意的小眼神落在我的身上:“这才到哪儿,成亲之日再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厚脸皮。”
我的脸如夏日的太阳,红得都可以渗出血,烫得连同脑袋都是迷糊的,鬼使神差来了句:“我等着。”
我轻唤他的名字,他“哎”了声。我连唤了几次,他就连“哎”了几次,我们就像孩子那般快乐。
“梁景元。”我最后一次唤他,“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好,一言为定。”
钻进了他的套子,上了他的贼船,只管一心坠入进去,沉沦往复再也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