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不倒翁放在桌上,弹了一下,不倒翁发出响声,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他又笑着调侃:“你该不会把不倒翁当储蓄罐放硬币了吧。”
不倒翁会响?这个不倒翁是大舅送她的玩具,记忆中不倒翁是不会响的。
刹那间,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脸震惊,脑中划过几年前一幕,是大舅出事之前的前两天,不倒翁跌成两半,她心疼地和大舅哭诉。大舅拿走不倒翁,隔了一天便还给她一个粘好的不倒翁,很慎重地放在书柜上,并嘱咐她,不能再跌地上了,不然他就是再厉害,也不能再还原了,总之不管怎么样不能把它弄坏。那个时候她记得不倒翁里面是空的,不会发声。
思及,她拿起不倒翁摇了两下,什么东西撞击塑料发出声音,像硬币,但又不是。索性,她用力地将不倒翁掰成两半,只听“当”的一声,一个金属模样的东西掉落在地,是一把钥匙。
她弯下身,捡起那把还粘着透明胶带的特殊钥匙,对着灯光下照了照。
顾廷和接过,仔细看了一眼。
突然,两人异口同声叫了起来:“保险柜!”
“你说的没错,江警长当年有重查过这件案子。”顾廷和的语气有说不出的兴奋,“保险柜,全市有那么多家银行和金融机构,这把钥匙究竟会是哪一家的?”
她激动地颤着声道:“在城南有一家银行,那里曾经是大舅母工作的地方,一定会是那里!”
“我很期待明天这把钥匙将为我们揭开怎样的秘密。”他将钥匙还给她。
她将钥匙紧紧地握着,明天,大舅一定会告诉她答案。
他双道:“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好。”她送他到门外,然后想到外面下着大雨,又叫了一声:“等一下。”她转身拿了一把雨伞递给他。
他微微怔然,从单元门到汽车的距离不过是十几米远。他接过伞,浅浅笑着:“谢谢。”
那笑容里饱含的深意,她看懂了,脸微微一红,道:“路上小心。”
顾廷和走了,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摸着手腕上那一串水晶蝴蝶手链。
第二天一早,江文溪便起了床,没多久,顾廷和开着车来接她。两人到了城南XX银行,江文溪将那把钥匙、大舅的死亡证明及律师遗嘱见证交给银行柜面人员,办理了手续。过了一会儿,一个厚实的档案袋呈现于眼前。
她拿着档案袋,颤着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日记本,一支录音笔和十几张从另一本日记本上撕下的日记。她翻开那个日记本,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是大舅的字,是那件案子。我没有猜错,他确实有查那件案子。”她激动地叫了起来。
“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看,细细研究。”顾廷和轻拍了拍她的肩。
“嗯。”
两个人很快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刚坐下来,江文溪便迫不及待地翻看日记。那十几张纸十分熟悉,她想起来了,是家里大舅另外一本日记里的,原来在这里。
1998年12月24日晴
今天是圣诞平安夜,他还是不肯见我。对于这个孩子,再多的道歉也无事于补。如果那时我没有因病入院,案子就不会交给别人,但这不能减轻我的过错,现场堪查、出庭作证……如果没有这一切,也许,他就不会被判入狱四年,溪溪也不会休学一年。都是我的错……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还他自由,尽快帮他走出那扇铁门。
……
看到这篇日记,江文溪才想起来十年前的夏天,大舅因阑尾炎发作高烧昏迷,然后住院接受手术治疗,出院后,在家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原来后来这件案子转交给了别人,大舅并没有从头到尾经手。接下来的日记,是大舅四处找寻受害人和那个村子村民的一些记载。一篇一篇,从99年到2002年,不仅几年来是一无所获,甚至工作一再而再而三地调动,说难听点就是降职。大舅母因受不了他的工资一月比一月低,整天不归家,终于忍不住提出离婚,带着表姐离开。这其间,日记中断了好几个月,正是舅母与表姐两人在美国发生意外的时间。
父母的意外,她的病情,开始让大舅迷茫,字里行间,透露着他内心有多么的绝望。
她继续往下看,时间一下子跳至了2002年10月15日。
2002年10月15日雨
今天是那个孩子出狱的日子,我想告诉他,他的案子有了转机,但需要他的配合,我现在就差他再亲自和我确认一下,证实一些事。
我去晚了一步,他刚刚离开。在监狱里转了一圈,听到犯人的哭泣声,想到他一夜白了头,胸前就像是压了块巨石,不知道这块巨石要什么时候才能取下?
离开监狱的时候,很意外,我见到那个孩子,他在站在雨里,任由雨水冲洗自己,他那一头异常的头发在雨中依然那么扎眼。我怕他生病,将雨伞递给他,却被他一巴掌打翻在地。
他冲着我怒吼:“江永明,你会不得好死,包括你全家!”他骂完,转身走了。
我撑着伞站在雨里,就这样看着他消失在雨里。他不知道,他的诅咒都应验了,小妹他们夫妻,玉霞,文慧全都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
下一个也许就是我。
只是文溪还小,人生才刚刚开始。
看至此,江文溪的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她能明白他为什么会站在雨里,他怎么那么傻?大舅找到他,就是想帮他,可他为什么要放弃这样的机会?
她接着往下看。
2002年11月29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