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在暗房里翻找照片的人问她。
单鞘依稀记得:“那个摄影师是不是姓沈?”
唯怡低头继续翻找:“沈知南。”
对上了。
单鞘走近水池,装着显影药水的塑料量杯倒在水池台上,几张照片大概是因为没来得及定影而变得模糊。
她说:“我认识他。”
当时在电视上的新闻里匆匆一瞥,她没能记得起来,而现在,在这间她曾经借住过几个月的房间里,她终于想起来。
唯怡惊讶:“你认识?”
“他是我爸爸的朋友。”
唯怡收起惊讶,她想起之前跟着南川坊的线时做的调查,犹豫了几次,然后问她:“单鞘,你爸是不是叫单莫啊?”
单鞘抬头,看着唯怡的眼睛里微微有些湿润。
她已经好久没有听人提起这个名字了。
单莫。
单鞘。
从她诞生在这个世界开始,他们就再也无法被分隔开来。
“是。”
2003年的夏天,单莫从工作的大厦里搬了出来,跟朋友合伙开了个小工作室,整天东奔西走四处采景。寒冬的时候在成都廊桥边拍摄下一个女人的背影,照片获得了国内新闻界的最高奖项。
可是没想到后来有人爆出照片中的背影就是一个月前跳河自杀的女人,一时之间舆论四起,群众联名写信要求撤销单莫的获奖资格,在他们眼中,单莫是一名枉顾生命只为获取利益的摄影师。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半个月后单莫被发现在出租房内烧炭自杀。
小小的暗房里,单鞘回忆起从蹇小芳那里听来的当年事情发生的经过,她以为这会成为她永远的秘密,只是没想到,当有人提起单莫的名字时,她有如此强烈的倾诉欲。
“单鞘。”
从回忆的茧里被拔出来,她看着唯怡,眼里渐渐涌出的泪花再也控制不住。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念单莫。
“那你爸爸是因为那张照片自杀吗?”唯怡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单鞘挺直身子,为的是要把自己从这些年的委屈里给拉扯出来。
“那一年我爸爸的朋友重病,他答应朋友的妻子会筹到手术费,可是没想到奖项评委组真的取消了他的获奖资格,没有手术费,叔叔的手术一直拖着,最后去世。也许是因为叔叔的离世让他想起了妈妈,也许是因为谩骂他的舆论,他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终于有人问起她,终于能替单莫辩解。
这一刻,她居然有些轻松了。
“没关系,都过去了。”唯怡安慰她。
都过去了。
那些所有的不被谅解、不被认同,甚至误解,都会随时间一点一点消失掉。
所有黑暗下的真相,总有一天会在光明下开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