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赶紧行大礼,一边说:“路大人一路辛苦了!”
苏武又将云朵介绍给路充国:“这是我的夫人,叫云朵。”
苏武又将一直躲在身后不敢露面的通国拉过来,对路充国说:“这是我和云朵的儿子,叫苏通国。”
路充国伸手摸了摸通国圆圆的毛茸茸的头,激动不已,含泪点着头。
少顷,路充国满怀深情地对苏武说:“这次是少帝派我带人来出使匈奴,专门来接你和少卿等人回中原的。可新单于还是不想放你回汉朝,谎称子卿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总算苍天有眼,常惠买通了狱卒,暗中约见了我,并将你的一切情况告诉了我。还是常惠心生一计,让我在匈奴的议事大厅里同单于进行一番斡旋,斗智斗谋,才迫使单于不得不答应放你回归……”
“常惠,他还好吗?”苏武迫不及待地问道。
路充国面露微笑,说:“他人机灵,随机应变能力非同一般。十几年间,他和匈奴狱卒称兄道弟,混得还可以。”
灯火呼呼地闪着跳跃了几下,放射出的光芒如同希望之火,顿时点燃了苏武沉寂了十几载的向往。
风由帐篷门帘处一进入就活跃起来,在灯火上跳动,灯火愈发明亮起来,照得帐篷的旮旯拐角一派光明。
云朵烧好了奶茶端上来,一股奶茶的浓郁香气顿时弥漫开来,给全屋子里的人带来一种久远的亲切之气。
通国一直安静地依偎在父亲的身边,忽闪着大眼睛注视着大人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似懂非懂地心怀感激,仿佛已经跟着父亲母亲回到渴望已久的汉朝的中原大地上了。
路充国一边品着滋味醇厚的奶茶,一边心怀敬意地感叹道:“子卿,你在这儿生活了将近十九年,真不敢想象,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时间在今晚迈着缓慢的步伐,一个趔趄一个趔趄地艰难前行,但却将天空的星辰擦得明亮。
“是啊,怎么过来的呢,真是一言难尽哪,路兄!”苏武憋了十九年的沉闷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十九个寒来暑往的轮回,如果把每一寸光阴排列开来,由北海一直排到长安城,恐怕也得要多少个回环。在这儿,日子像下油锅一般,我只能夜夜在梦中游故乡。梦中的风吹白了发鬓,梦里的思念比刀犀利,刻在脸膛上。就这样,年年岁岁,我只能手持节杖,天天向着南面的故乡眺望。今天,终于盼来路使的亲临,我苏武好像得到了重生一样!”
“可是……只是……”路充国面露难色,抬眼望了望云朵,结结巴巴嗫嚅着,将要说出口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苏武见路充国很是为难的样子,他一挥宽袖,说道:“路兄不必作难,有话请直说无妨。”
路充国鼓了很大的劲,这才很不情愿地讲出了实话:“子卿呀,一直待在汉朝的嫂夫人并未改嫁,一直在等你回去呢!她在长安和你一样,翘望,企盼,也盼成白发老妪了……”
“唉,真是命运弄人啊!”苏武听了路充国的话,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无奈地叹息道。
命运总是和苏武开着让他承受不起的玩笑。苏武痴愣愣地呆住了,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时辰已游荡至后半夜,世界静得连灯火扑闪的微响都分外清晰。时间在沉默中徘徊纠结。
“子卿,你和常惠等人回中原一事,还需再费些周折才能成行。”过了许久,路充国率先打破了沉默,对苏武说。
苏武从一阵憋闷中缓过来,他手抓节杖,双手合十,万分感恩地说:“愿苍天保佑路大人,让我和一同来的弟兄都能早日顺利地回归汉朝。”
帐篷外,天空的星星渐渐稀少暗淡起来,夜在这里转了个弯,隐退而下,又一个黎明诞生了。
北海,这方荒无人烟之地,很快被群鸟的晨唱唤来了新一天的曙光。
苏武送路充国至羊圈外的弯腰老树底下,二人才恋恋不舍地挥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