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得像是天外之音。
谢自祈静默片刻,忽而,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说是笑,实则又并不准确,唇角的弧度确确实实是向上勾起,却一点笑意没有。
他收回面上的神情,掩入黑暗中,神色不定:“谁让你这么叫的?”
谢昭君望着那层裹在眼睛外的黑纱,思绪飘到天边,“……先生。”
他们离得太近,谢昭君看见了他的头发,凌乱的模样,显然是刚刚睡醒。
这头发乌黑亮丽,显然是精心呵护生成的产物,与谢昭君枯黄毛躁的发质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本身,是无法进行类比的。
然而,那双如同猎鹰般尖锐的手牢牢将他禁锢在面前,双方仅仅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小孩一抬起头就能看见头发,以及那张艳气的半张脸。
美则美矣,却过分憔悴。
焉巴巴的,像是原先细心呵护后惨遭抛弃的花朵,颓唐干燥。
谢昭君个头不高,同龄里称得上矮,谢自祈抓着他,就像一只幼鹰逮住了一只麻雀,没什么成就感,还有点欺负弱小的意思,总之,不太体面。
寻常人或许会因此松开。
谢自祈不,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手下的力道加重,这无法无天的少年轻笑一声,道,“先生又是谁?”
谢昭君抬起头,静静望向他的眼睛,被黑纱蒙住的眼睛。
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语气里的恶劣遮掩不住,不像眼睛,一层纱就能盖掉。
先生是谁的父亲,又是谁的依靠。
总归,不能是谢昭君的。
“他给我们院里捐了款,”小孩斟酌半天,才酝酿出这段话来,“我们都很感激他。”
“院长让我们,称呼他先生。”
“我从那时开始,就称呼他先生。”
少年哼笑:“到了这儿呢?”
他挑了挑眉,语气捎上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尖酸,“你还想只叫他先生,不想认他为父?”
谢昭君没有说话。
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
事实上,在来到这里之前,院长确实交代过他要改口,叫父亲,或者爸爸,这些是每个被领养的孩子都该做的。
谢昭君拥有姓,是先生给的,谢昭君有了家,也是先生给的,甚至于未来去往学校的费用,成人前的吃穿用度,也尽数是先生资助。
人怎能忘本呢。
然而。
谢昭君的声音响起来,有种空洞感,不怎么真实,听起来又有点飘渺,总之,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
像天外来音,却分外认真:“哥哥,我是因你存在的。”
谢自祈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手下失了力道,指甲掐进了眼前小孩的肉里,询问:“你说什么?”
谢昭君的声音依旧平静,他的感情内敛,藏在心底,也听不出语气里的区别,谢自祈让他重复,他就真的重复一遍,“我来到这里,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