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月明欲言又止,“人变成鬼之后,还能看到他们吗?”
“正常来说是看不到的,但有一些法术可以开眼,至于你,”董衔蝉看着无月明舔了舔舌头,“那百草双目就是从死人堆里来的,怎么会看不到鬼?”
无月明逃开了自己的视线,抿了抿嘴唇。
“你不会真的没见过吧?”
无月明缓缓地摇了摇头。
“是人就会有夙愿,死后总会有些不舍,或长或短都会有片刻做为鬼的时候,听那些江湖传闻,你这个‘笑面魔’应该杀过不少人才对,怎么会没见过呢?”
“那有没有人不会变成鬼呢?”
“当然会有,比如那些寿终正寝的老人,或者那些一心求死的,本身就想死,那死了心愿也就了了,没了夙愿,那三魂自然早早散去,不会留恋人间。”
无月明手里的酒坛子突然放了下来,眼眉低垂,里面藏着说不尽的哀伤,“我说他们怎么……不来见见我呢……”
董衔蝉不知道无月明想到了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只是这气氛一下子便冷了下来,他觉得自己需要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你不怕鬼吗?就算是修为再高的人也会犯怵吧。”
“我想见见他们,哪怕是鬼也好。”无月明叹了口气,把酒坛里的酒一饮而尽,丢掉空坛子,从桌子下面又拎了一坛上来,他也觉得气氛似乎和今夜的环境不相符,便先把董衔蝉跟前的酒盆满上,又轻轻地用酒坛子碰了碰酒盆,问道,“那帐房先生怎么变成一只猫了?”
“唉,人人都会变成鬼,但不是每个鬼都很厉害,我就是那个不怎么厉害的。”董衔蝉趴在盆边,舌头卷起盆中酒咽进了肚子里,“我本是个平平无奇的江湖散修,平日里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看热闹。”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次偶然看别人打架,打着打着场面就不受控制了,能跑的人都跑了,就我还没跑,于是剑光一过,我就看见了自己的脖子。”
“可是我本身并不想死,于是借着这点怨念我就变成了鬼,只不过这突如其来的死亡让我这个本就修为不高的人措手不及,也从来没有学过什么聚三魂的手段,”董衔蝉停下来继续用舌头舀着酒,可能是舌头的效率远不如仰起头来往脖子里倒来得高,所以他气呼呼地卧在了一旁,“好在掌柜的在,收了我的三魂,塞进了一只黑猫身上。”
“这么巧?”
“倒不是巧,只不过看热闹的时候我就坐在山庄里,喝着小酒,吃着小菜。”
“以前也有人在店里动手?而且还能杀了人?”
“因为动手的人就是掌柜的啊。”
“啊?苏姐姐不是说她很少动手吗?”
“万事总有例外,她生气的时候也是挺凶的,昨天晚上不也动手了吗?”
“那时候也有一堆人闹事?”
“那没有,就一个。”
“什么人这么大胆?”
董衔蝉停了停,猫脸上露出了几分人才有的追忆。
“那是另一个掌柜的。”
无月明的脑子突然就跳出了那道紫色的身影,深知这下再打听就不应该了,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那秋十三娘呢?怎么会留在山庄里做厨子,能幻化人形的妖都是天照境了吧。”
“她……”董衔蝉叹了口气,心中似乎有着万千种复杂的情绪,“以前就是后山上的一只大蜘蛛,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久到比这里所有人呆在这里的时间加起来都要长,久到她变成人后跟我提起最多的就是云梦泽里那边彩色的海。”
“云梦泽以前真的有海吗?”无月明想起了右长林小院里那块长满青苔的石碑。
“我也没见过,没见过的事就不能说真假。”
“那秋十三娘后来怎么成了厨子呢?”
“云梦泽这个地方你是知道的,除了秦楼剑宗那几个人以外没人在这动过手,所以她在涂山上活了好久好久,但只是活着还不够,所谓厚积薄发,前者需要努力,后者需要机缘,若是没有机缘,再多的积累也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是因为苏姐姐?”
“掌柜的是妖,很厉害的妖,但在这边妖终究还是少数,所以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可能会变成妖的小东西,自然要上点心。在掌柜的指导下,她多年的积累终于迎来了迸发,很快就开始幻化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