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玲礼貌地叫了声“叔叔”,陈志强笑得褶子都挤了出来。
气氛正好,两家人愉快地道别。陈琦抓到父亲略带不舍的眼神:“陈志强,你在看什么?”
陈志强不好意思地笑:“她妈妈穿得真漂亮。”
“吼,你完蛋了,”陈琦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你个色鬼,我告诉老妈去。”
“你去告去告。”陈志强扭过他的头,心里生出难言的愧疚。陈琦他妈嫁给他这么多年,除了定亲的三金,其他什么首饰也没给她送过。别人家的老婆穿金戴银,想旅游就旅游,他却连出个岚城都找不到北。
父子俩出了校门,骑着摩托去街上买年货。新灯笼新对联新的灶王爷画像,老人最图吉利,瓜子花生芝麻片,零嘴和甜食的生意也最红火。两人逛了一圈,回到家把东西卸了,陈志强又匆匆跑去上班,直到入了夜,一家五口又在餐桌聚齐。陈琦这个“烧包”想起白天的事,故意跟妈妈告状:“我爸看我同学妈妈看得眼睛都直了。”
“是吗?”陈琦妈妈拧了老公一把,“真讨打!电视里的还不够你看!”
对面的老两口憋笑。过后,陈志强自觉地收拾碗筷。洗到一半,陈琦妈妈过来检查,一碰池子里的水就骂:“要死了你,热水不是给你烧了吗?这么冰冷生了冻疮怎么办?”
“我又不是你,生不了。”陈志强吹着口哨,“你们厂里几号放假?”
“大后天。”
陈志强:“我们也是。那大后天我陪你去买衣服,新街那边开了家店,好像是什么专卖店,牌子没听过,但看装修挺高档。”
“专卖店里的东西都贵,给琦琦买两身。”
“给他买也给你买,要是选不出来我们再去县里,今年必须给你买件好的大衣,管它几百几千,又不是买不起。”
“哎呀,干吗把钱花在穿的身上,几十块的棉袄也穿不破,家里要开销的地方还多哩。”陈琦妈妈拒绝,脸上却笑着。
厨房外,陈琦拿着个被老爸遗忘的菜盘听了好久,对着里面的腻歪翻白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好你个陈志强!他在心里说,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我看你今年买不买。
张萍被赵斌的蠢事砸得头晕好几天,心中怨气不吐不快。不管是来料加工点还是饭店,只要有熟人的地方,她都把苦水大吐特吐,但招来的反馈除了同情再无其他。
赵斌知道后敢怒不敢言,蹲在家里也不露面。
这天一早,张萍问赵斌那边的警察有没有进展,赵斌一问三不知,于是两人大吵一架。
赵晓青听得心烦意乱:“妈妈,您和爸爸要不要过去一趟?”
“我肯定要过去。”张萍下了决心,催着赵斌订火车票,又跟赵晓青交代,“到时给你买部手机,有事就打给我。”
赵晓青这次没反对,也不去县里,直接去镇上的店买了一部最便宜的智能机。
张萍回家后追问赵斌车票买了没有,赵斌支吾,只说县里火车少:“我去汽车站看看,能不能坐到市里再转火车。”
“爸爸,”赵晓青在他出门前问他要手机,“我加下您的微信。”
“回来再加。”
“我不,我要自己研究。”
“你这孩子。”赵斌难得听她主动和自己搭话,只好同意。
“密码。”
赵斌拿回手机,开了密码再递给她。
赵晓青这几天很想把事情问个明白,但母亲上班,父亲和她独自在家,她竟然不敢主动提及,甚至不敢接近他。
眼下,她拿着手机跑回屋,想找到父亲和骗子的聊天和转账记录,这些都是证据,她笃定父亲不会删。然而,当她在手机里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巨大的羞耻和愤怒会让她宁愿从来没有打开过。
人的欲望是多样的,越能满足欲望的事物越容易让人上瘾。
学校规定不准带手机,但规定只能约束愿意遵守的同学。班里的男生会在抽屉里偷偷摸摸藏一部,经常讨论打什么游戏看什么比赛。赵晓青以前不带手机,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她的世界封闭却简单,无聊但安全,这点和张萍差不多。四十出头的张萍在流水线上的重复工作没有给她带去新鲜的刺激,日复一日的习惯也无法让她从网络中得到世界互联的反馈。就连院子里的爷爷都会和女儿视频聊天,张萍和赵斌却永远是电话沟通。
张萍的新手机是去年买的,赵晓青用过几次,但对各种软件的熟悉程度有限,不过现在的手机之所以叫智能手机,主打一个轻松上手。赵晓青打开微信,迅速翻看父亲的聊天和支付记录,但都没有找到与三十万相关的信息,她又去翻其他支付软件和短信电话,却发现近几个月的痕迹都被清空了。
这是为什么?赵晓青感到疑惑,想打开手机银行却不知道密码。犹豫间,她转去查看QQ和相册,相册里除了风景和房屋的照片,还有很多女性的照片。
她放大照片,快速滑动,高矮胖瘦各式各样,都是些很年轻的女孩,她们有的露脸,有的不露,但都露胳膊露腿露胸,除了照片,还有很多视频和截图的合集。
前所未有的羞耻和恐慌席卷了她。
这是父亲的手机吗?她宁愿相信这是他从不正规的店里买的二手货,可是,明明他买这部手机的时间比妈妈那部更早,而且就算是二手的,为什么到现在也不删掉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