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将泛起鱼肚白,苏春娘起身去了灶间,准备一家子的朝食。
今日,赵氏起得也早,开门正好同打着哈欠的苏春娘碰上。
“娘,今日朝饭烙些饼,再煮锅粥就着吃可行?”
三十多的妇人,眼下青黛颇重,像是被什么抽干了精气神。她随意摆了摆手,“你看着弄。我来洗米,你去切块肉来剁碎包馅饼,多肥少瘦,再和少许咸菜进去,大郎爱吃。”
“诶。”
苏春娘办事一向麻利,不过两刻,张张馅饼铺满了整个方桌。起火热灶,沿着锅边浅浅淋上小勺油,用高热的温度,将一张张饼烘熟,这样贴出来的饼皮子既软又香。
炉子上的米粥也煮开了,扑腾的打着锅盖。掀了晾凉,再回身,锅里的饼又熟了。
门外廊下,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赵氏端了米粥,招呼武怀安去前厅。只见浓眉一敛,看都没看那锅白花花的米粥,自进了灶上。寻着箩子里的肉饼,卷了两个便往口里送。
一口咬去大半,不待咽下,又接二连三连吃几口,全数塞进嘴里,腮部被填得鼓鼓囊囊。苏春娘张嘴要喊他慢些,那粗臂又朝灶上探,端了整箩饼,头也不回的走了。
动作一气合成,丝毫不见一点半星的拖泥带水。
苏春娘默默收拾着灶上的狼藉,门口又探回半颗脑袋,“前儿刚熬的辣酱可还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又道:“劳你于我盛半碗来,多谢。”
苏春娘皱着鼻子努努嘴,叽叽咕咕的骂他‘好吃鬼’。不防武怀安杀了个回马枪,苏春娘吓得手中的碗跌在锅沿边,磕破了道口子。
两人不动声色静默半晌,她方佯作嗓子不适,哑着声问:“可还要甚?”
武怀安指指她手里的碗,苏春娘缓缓递了过去。
待脚步声走远,她殷红着面,埋在臂间无助呻、吟。从头至脚都似发着烫,再没脸见人了。
苏春娘估摸着时辰,磨磨蹭蹭走出灶间,果见武怀安出了门。氅袍挨在踝足边,掠起半弧寒意。缁色布块之下,健硕的脊背越发显得英挺。似松若峰,气势昂扬。
少阳村,在安平镇北边,足十多里路。苏春娘捡了几张不加任何馅料的面饼子,装进纸包里出了门。
张娘子早起去了趟肉铺帮忙,回来便带着苏春娘上了路。两人匆匆忙忙,跌跌撞撞,总算寻到地方。问过十几家,才将纱收够数。又是一番扯皮,口沫都说干了,最后每尺以九百文的价格成交。
回城路上,苏春娘心事落下一大半,看看顶上的日头,回身拿出冷透的饼来吃。张娘子接过一块,就着囊袋里的清水,一点一点撕扯着,在嘴里泡软了才咽下。
凛凛寒风,卷着枯黄的干叶,四处飘荡。苏春娘紧紧身上的棉袄子,往张娘子身边缩了缩。
“昨日巧娘家来,同我说身上有了。”
张娘子压着声儿,低低的在苏春娘耳边说了句。她起先还没反应过来,见张娘子一脸笑意,方后知后觉的道喜。
“她日日枕着你送的红肚兜子睡,这才两半月,就怀上了。头胎最好生个大胖小子,在婆家站稳脚,往后不管闺女还是小子,多添一个便是喜气。”
“是。”
悦意盈盈的对上身旁欲言又止的眼,苏春娘瞬间明白她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