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账?”姬代贤眉心微拧,底下人干什么吃的,账目有假竟然未能分辨,还让东家给亲自算出来!
这是最初级最入门的账目情况,因为实际生产售卖所得所耗和按照市价理论得出来的结果,两方必定有出入,对得上才有猫腻。
水图南点头:“若非要说是因为去年遭了灾导致此情况出现,也勉强说得过去,但我算了算,大光乡连续四年的账都有问题。”
姬代贤手肘搭在桌边,沉默片刻,道:“前期我们核对时,只核对了两万亩的总数,利用其他差值来平掉这个不起眼的数,姓郭的还是有点能耐的,不过,我们的人去看过大光乡的桑林,也实地调查过,同县衙核实过,全都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姬代贤有些震惊了,带上不可置信的笑腔:“他们莫非,联起手来骗我们?”
怎么会有人能把各方都联合起来,做到滴水不漏啊,这也太可怕了。
“你猜的还真没错。”水图南察觉后背上的两道目光挪开了,她心头那座无形的大片跟着搬开,让她得以喘息片刻。
“若是如此,大光乡也捂得太严实,其中猫腻不得而知,郭员外马上就要来,您打算怎么办?”姬代贤问。
水图南抿抿发干的嘴,道:“朝廷今年的丝织任务量已经发下来,虽然具体生产数目不会立马泄露,但这个消息很快会传遍江宁,和郭员外谈价格时,我们可以考虑适当提高收购价格,你抓紧让人往大光乡传个消息,就说……”
水图南要利用信息的不对等,挑拨一下郭员外和大光乡之间的关系,算是试探试探。
于霁尘喝完杯中茶,又给自己添上一杯,似乎水图南越是城府深沉,越是计谋百出,她便越满意。
很快,水图南和姬代贤商量好对策,慎重之中临时改变谈判方针,说定后,一时无话,水图南拿上算盘要走:“那你们继续聊吧,我先走了。”
话音才落,江逾白敲门进来,独自开朗道:“水老板也在,早上出门够早呀,我送秧秧回去时,你就已经不在家了,秧秧还给你带有早饭,哈哈,结果还是没赶上。”
昨晚有个生意伙伴家里举办满月宴,请了国南最有名的杂耍班子,他带秧秧去吃席看杂耍,结束时已经很晚,干脆在那边的宅子歇了,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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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图南对江逾白倒是如常的态度,同他寒暄几句,抱着算盘离开。
见小水仓皇而逃,江逾白不见外地过来坐,给自己倒杯茶,眼神一通乱示意,问:“老于,是不是吵架了?”
这厢姬代贤也过来坐,抿口茶,没说话。
于霁尘清清嗓子,带过这个问题:“你那边大约有多少?”
“顶天二十,”江逾白说着觑眼老于的神色,补充道:“薅秃我也就只有二十万亩桑。”
姬代贤报出来的桑储数,是水氏织造的基本盘,和于霁尘知道的大差不差,屋里一时陷入沉默。
干坐片刻,江逾白抱怨道:“大邑是不是把江宁的耕地算成桑林了?不然我们上哪儿凑五十万亩桑。”
姬代贤道:“衙门提供土地,织造局只管监督生产,最后若是按时完成任务,功劳是衙门和织造局的,若完成不了,菜场外杀头的,是我们这些商贾。”
上面人才不管下面怎么完成任务,他们只要求完成任务。
老于没说话,老于面色沉郁。
待从姬代贤处出来,二楼走道上,江逾白终于憋不住问:“你来这边干嘛?”
从天井往下面堂内看,只见一群人拥着个六十来岁,衣锦饰金的男人进来。于霁尘冲下面抬下巴:“就为了他。”
且说回水图南仓皇跑回自己公务室,心里乱七八糟平静不下来,于是一口茶接着一口茶地喝,硬逼着自己开始推演过会和郭员外谈判。
不知过去多久,穆纯上来禀报时,就见东家手里端着茶杯,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低声嘀咕着什么。
“东家。”穆纯敲敲门框,“会岐县的郭员外到了。”
两万亩的桑林谈判,行不行的,看这一招了!水图南指尖轻颤着,深深吐纳几回,扬起微笑下楼去迎接。
郭员外带了不少人来,乌乌泱泱有二十来人,气势这方面非常足,倒是能把水氏总铺里的伙计们压一头。
水图南对此视若无睹,有礼有节把郭员外请到谈判的议事之厅。
谈判需要保密,郭员外带来的人大多被留在议事厅外,屋子里,大圆桌前,双方分别只有五六人落座。
水图南挪着凳子坐时,眼角余光竟隔着两个人,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于霁尘。
这厮布衣布鞋布带束发,坐在最边上,一声不吭时毫不惹眼,想来对面几个人怎么也不会猜到,大通的实际掌权人于霁尘,就坐在他们对面。
谈生意谈买卖,郭员外这位乡绅老爷惯会用势,上来就笑吟吟道:“头回来水氏总铺,久闻不如一见,果然气派,有底气。”
上几次洽谈是在会岐县的大通分铺,这回他终于见识到江宁织造龙头的底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