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嘴唇有些肿,还有些青紫,奶奶说她太调皮,今天在田埂里疯跑,把牙磕掉了一个。
妹妹已经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可我妈说女娃子不用读那么多书,家里有一个能认字的就行。
奶奶白天要做农活,不放心把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只能带着她去一起去地里。
妹妹被晒得黑黢黢的,头发乱糟糟,身体干瘦地像火柴,一眼看过去就只有一颗大脑袋。
看到她我就想哭,因为上一世,妹妹就是因为没人看管淹死在了水塘里。
我还记得当时村里人找到我妈的时候,她正在牛大婶家里帮她带孩子。
而奶奶因为自责找了个林子,用自己的裤腰带上吊自杀了。
一个家弄得支离破碎,讽刺的是,我妈却被评为了“农村新星”,还上了电视。
奶奶四下张望,见我妈不在家,快速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面值二十的纸币塞给我:“妞妞,收好,别让你妈看见。”
“奶奶,你哪来的钱?”
奶奶咧开嘴笑的像个孩子:“奶奶替人晒谷子挣的。”
紧接着她就叹气:“唉,奶奶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这时候我听见门口传来我妈的说笑声,我立马把钱塞进口袋里。
“秀梅,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一下午帮我们把地里的农活全干完了。”
“多大点事,都是乡里乡亲的,搭把手应该的。”
我妈扛着锄头回来了,呵呵,自己家的几亩地全是奶奶在打理,她倒好,去别人家里帮人家干农活。
我妈看见我奶奶回来了,便把锄头往屋角一杵:“快做饭吧,我都饿了。”
我让奶奶歇着,自己去厨房准备晚饭。
家里的油壶早就见底了,还好厨房还挂半块腊肉,家里没有细粮了,家里种的谷子全被我妈拉去卖了,也没见着钱。
奶奶带回来的半麻袋土豆,便是我们的口粮。
我把土豆上锅蒸了,又用青椒就着那半块腊肉炒了。
清蒸土豆块、青椒炒腊肉、腌白菜。就是我们一家四口人的晚餐。
妹妹望着桌上的腊肉直流口水,我夹了一块想要给她,筷子刚到半空便被我妈打落了。
“这油腻腻的腊肉,你也不怕她吃了窜稀!”说罢,我妈将整盘的腊肉端到了自己面前。
奶奶不说话,伸手夹了块土豆,就着腌白菜吃。
我妈独自一人享受着唯一的荤菜,嘴里还不住地说道:“有土豆和咸菜吃就不错了,我小时候比这还苦呢,饿极的时候连树根和观音土都吃过。”
妹妹眼巴巴地看着,一直在疯狂地吞口水,她不像别的孩子,可以在家里骄横跋扈,撒着娇说“妈妈我要这个”。
她和我一样,被我妈打怕了,我妈一瞪眼,她就低着头扒拉着自己碗里寡淡的土豆块。
“女孩子不能吃胖,吃胖了将来不好找婆家。唉,也怪我命不好,生了两个都是丫头片子,都说连着生两胎闺女家里运势会变差,我看你爸就是被你们两个扫把星给克死的。”
提起我爸,奶奶的脸色变得阴鸷。
我妈常年不干活,整天忙着在村里做好事,我爸又当爹又当妈,种地赚的那几个钱根本不够我妈挥霍,后来我妈让我爸去石灰厂上班。
我爸在石灰厂一做就是十年,后来得了尘肺病。
我爸的尘肺病算是工伤,石灰厂被人举报作业不规范,我爸原本可以得到一笔赔偿款。
没想到我妈圣母心大发,坚决不肯要赔偿款,还说企业家办企业不容易,被国家罚款已经很难受了,我们不能拿这个钱。
还说这个钱是不义之财,拿了会折我爸的寿,说我爸得尘肺病是个人身体素质不行,平时缺乏运动。
她还跑去签字,自愿放弃赔偿。
后来我爸的病越来越重,没法劳动,没有钱也得不到应有的治疗,最后活活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