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我吐气收功准备休息,却又心下一动再次放出道识,池水如水银一般漫过客厅,漫进卧室。
一片荷叶上,任建穿着个裤衩仰面躺着,似已熟睡。我心念微动,一尾金色的鱼儿跳上任建的肚皮,这贱人猛地坐起身来……
任建突然消失,池塘上方多出一片浅黄的云雾。
我惊道:“你也能用道识?”
任建嘁道:“本圣人应该比你还早一步吧,你瑟什么?”
我笑道:“屁的圣人!哎不对,你是不是早就偷看过我?你小子够阴啊,既然早就能够用道识,为什么没听你说过?”
任建笑道:“第一,咱没有偷窥那爱好,尤其对你这种臭男人!第二,我给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不是白白眼气你么?嘿嘿,案子,给你说个正事,你说咱们这样的本事有什么用?难道就这样聊着玩?我总觉得咱们应该好好利用一下自己的优势。”
我迟疑道:“白天老神棍才问我这个问题,我都还没想明白。违法犯罪的事咱不能干吧?再说,上回吓苏小月的事已经被我师兄知道,我不想再做那些无聊的事。”
任建叹道:“无聊的人才会想出无聊的事,我可不是无聊的人。苏小月那事我当时也欠考虑,怪我!不过,咱们不可能犯两次同样的错误,现在咱们可以做些利已不害人、甚至利已又利于人的事情。”
我纳闷道:“试举例说说。”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明天黄经纬的案子开庭,上回我说那办法可以试试。”
我收回道识,皱眉纠结。
八月份,左力宏和曲布直一天就找了四个案子回来;左力宏那三个案子倒好说,曲布直这个案子却有些麻烦。
黄经纬系黑江人,暑假带小孩来益州旅游,不想在益州金花与被害人李某发生纠纷。李某系无业游民,长期混迹在金花,是谓地头蛇。
其时,李某与身高马大的黄经纬纠缠时略略吃了些亏,便纠集二十余人追打黄经纬。黄经纬势寡,又要护着小孩子,只有力奔躲避。
李某手持砍刀追得甚急,黄经纬见路边遗有钢管,情急之下拾起自卫。李某并未因黄经纬手持钢管而却步,反倒一跃而上挥刀砍向黄经纬。黄经纬舞动钢管反击,不巧正中李某头部,致其倒地。
值此,其余二十余人手持木棍砍刀也追至黄经纬身前数米处。黄经纬不假思索又向李某敲下一棍,亦中头部。
李某死亡。
我和任建均认为黄经纬的行为有些难以区分属于正当防卫,还是属于防卫过当。
若是李某死于第一棍,则黄经纬采取当时唯一可以采取的措施制止李某的侵害行为,属于正当防卫。若是第二棍才致李某死亡,黄经纬的行为却又属于防卫过当。
但是,法医鉴定并不能确定致李某死亡是第一棍还是第二棍。
根据国情和办理刑事案件的经验,我和任建均倾向于黄经纬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适于做有罪辩护。但是,黄经纬亲属主动要求在合同中加上一条,即能让黄经纬无罪,则奖励我们三十万元。
我和任建紧急商量,认为替黄经纬做无罪辩护似乎更能体现法律正义。
只是,黄经纬亲属的奖励条款写进合同不妥,我们便与其订立口头合同,谓君子之约。但是,这君子之约却让众君子愉快地犯了难。
左力宏积极协调此事,公局方面的工作基本做通。不想检察院提出异议,道是人命一条,不判刑怎么也说不过去。
周敏显得极度无奈而愤概,说他从未求他老爷子办过事,本以为第一次张口怎么也会得到老爷子的支持和理解,不想周老爷子不但不支持,还将其痛斥一通,言其不懂局势云云。
案子进到中院,用左力宏的话说,他那仅比周敏逊色一点点英俊的小脸蛋被马齐儿那小巴掌拍得几乎完全丧失英俊,结果马齐儿最终回报给他的却是无数个白眼和不务正业的嗔怪。
众君子齐苦闷。
某天任建倒是莫名其妙地给我说了一句,说是实在不行就走非常之路,他能让法官当庭宣判黄经纬无罪。
其时我尚不能运用道识,并未领悟这贱人所说的深意。现在听他再如此一说,我明白他的具体想法,一时心动起来;只是叶荣的警示历历在目,我又觉得有些心虚。
正此时,我心中忽然有些异样,感觉头顶上方似乎有双眼睛在窥视我一般。我放出道识,果见池塘上方有一抹浅黄。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急什么?我还得考虑一下。”
任建叹道:“案子,不是我说你,你发急冲动什么的那都属于人格上的小瑕疵,不重要。但这样优柔寡断那就是大缺陷,你能成什么大事?我再提醒你一次,我们不是为我们自己,我们代表的当事人的利益……就像当初的白一茫。”
我微微一怔。
任建又道:“我们即便使用什么手段来获得预期的判决结果,却也是为当事人谋得利益,此谓动机纯而善。至于赚取三十万奖励的目的,那是纯而善的动机顺带出来的结果而已。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