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手塞给老头一包被百元大钞顶替位置的软中华,老头犹豫片刻让我进门卫室坐会。听我讲完几个维护老年人合法权益的案例,老头狠狠骂了几声他的几个孽种,然后细细地给我说了阳光的具体楼层房号,并叮嘱我最好提前在六点十分就在他家楼下候着,以免错过。
…………。
六点二十八分。
正要进楼梯间的阳光听见我的声音后略略停步,面色如常地微微点头,说了句上来说吧。
我咯吱窝夹着用报纸包裹的软中华随阳光进到他位于二楼的房间。
阳光不冷不热地招呼我坐下,自己则去了卧室;我将软中华放在餐桌上较为显眼的一个地方,呆呆等候。
数分钟后,阳光换着一身运动服来到客厅,又走到门口换动运鞋。我瞟着他似乎没有谈话的意思,便悻悻起身,笑道:“阳局,您要出门啊?那我改天再来拜访吧。”
阳光扭头看了一眼餐桌。
我赶紧笑道:“就一条烟,您留着抽。阳局,那我走了啊。”说罢也顾不得留意阳光的反应,便小跑着下楼。
窝在海妃内十来分钟,见阳光精神抖擞、一身正气地跑出大门,我心下有些疑惑,更有些纠结。
我纠结要不要发条消息再暗示阳光一下那条软中华烟丝纯正、口味独特,防止他转手送了人,又或随手一丢而永远忘记。
正是愁肠百转时,柳静宜打来电话,声音弱得像只猫咪,说道:“安安,今天见着我爸了吧?他怎么样啊?”
我打起精神,笑道:“见着了,柳叔挺好的,你放心吧。”
柳静宜停顿了半晌,轻声道:“嗯,见着了就好。”
我打着哈哈笑道:“静宜,别这么垂头丧气啊,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好。你给阿姨说一下,柳叔的事我已经了解清楚,其实他并没有收别人钱,现在只是暂时配合调查,等调查清楚就能出来。”
柳静宜并未马上发出我预想的惊喜之声,而是低沉道:“安安,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事挺难,你肯定也受了不少委屈,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我喉间有些发痒,勉强笑道:“我不是安慰你,柳叔这事真的不是那么回事,今天他亲口给我说的,当初他以为人家送的是茶叶,不知道那是钱。这从主观上讲他没有收受贿赂的故意,所以很可能不构成犯罪。”
柳静宜嗯了一声,却忽然抽泣起来,嘤嗯道:“你有没有说假话我还听不出来啊?安安,你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撑着,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你说出来总会好受一些。你越是这样子,我越难受。”
我喉间有些发哽,强笑道:“好吧,我不骗你。但这事真的出奇得顺利,今天我已经把市检和区检两层关系作通,他们都愿意帮这个忙,所以柳叔最后肯定会没事的。还有,今晚我就不到你家了,你给阿姨说一声,让她放心。”
柳静宜嗯嗯应着不再说什么,只是反复叮嘱我照顾好自己。
我放下电话顿觉浑身乏力,瘫软在海妃上一动不动。
我不确定阳光到底知不知道软中华的深刻内涵,更不知道他会给我如何一个回应;我不确定李文军会不会真的去给祺检说,更不确定祺检最终会不会真的点头。
但是,对柳静宜的怜楚我没有分毫抵抗力,我已经向似乎越看我越觉得不顺眼的准岳母云想容放出了马到功成甚至信手拈来的狠话。
如此,我本就不足的信心仿佛被塞进阳光餐桌上那条软中华,充满着不知道有没有重见天日机会的忐忑和尴尬。
同样,我塞给柳静宜和云想容的信心也不过是沙漠海市蜃楼,随时面临着被风沙吹散而永不再现的无奈和危险。
在街边胡乱吃了一碗米粉,我将海妃开到西充河边,静静地吹着河风。
夜幕降临,河畔萧索。
西充河晦暗深沉,远处几点灯火倒映在河面的微波里,像是几条迷途的小金鱼在挣扎徘徊,不知前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