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震惊,面上不动声色。
先前在柴屋外面我便听得屋内有两道呼吸之声,此时有心找话题,遂笑道:“老人家,这里就您一个人住吗?”
老者短发长须,正往火堂里添加柴木,跳跃的火光印在他脸上变成红彤彤一片,像是温酒斩华雄的关公;他将柴木丢进火堂,拍拍手上的灰尘,笑道:“平常自然是我老头子一个人住,今晚却还有一个人……”
老者并非是故意卖关子,而是他话没说完便从里屋走出一个男人,手里端着碗筷;与我目光相遇,男人满脸难以置信,惊道:“领导!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却是秦明公司的项目经理方向!
我惊讶之余亦笑道:“方哥,咱们这应该算是缘份还是相请不如偶遇的巧合?这大半夜的,还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咱们都能相遇。”
方向放下碗筷,伸出双手,笑道:“当然是缘份!我临时有事回巴中,顺道来看看我爷爷,今日天黑才到这里。刚刚突然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我几乎以为你是暗暗跟着我寻来的,哈哈。”
我握着方向的手颇有些感触,不说他乡遇故知般的激动,至少也是深山遇熟人的欣喜,而且还是深夜用狗肉款待我的熟人。
方向扭头向老者介绍道:“爷爷,这是我们公司领导,何……”
我插口道:“老人家叫我小何就行。”说罢又冲方向笑道:“方哥,你别一口一个领导,你也叫我小何吧。”
方向嘿嘿笑着客气而坚持,我谦虚几句也便放弃;与其跟他较真,不如把这大好时间用来大啖狗肉。
方家爷爷看着挺慈详,但言语甚少。我一边与方向话旧,一边暗自打着主意。
自从听方向说他爷爷会雕刻各处古墓的青石板,我便对此人上了心;前些日子听汤墨书说过他方叔长年隐居在光雾山,我更是判断方家爷爷极有可能就是六虚门现存不多的几个老人之一。
此时与方家爷爷不期而遇,我一边暗暗加强了提防,一边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从他口里套出点有用的东西。
比如鬼镇天君阵。
李福授的垫子理论开始发挥作用,我迅速与方向和方家爷爷进入主题: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引导方家爷爷聊一聊山野趣事,引导方向聊一聊工程管理,一时间气氛如愿热烈而融洽。
狗肉炖萝卜是乡间最朴实最简单的做法,却也是最原味最地道的美味;酒是民间自酿的粮食酒,和老神棍最喜欢喝的街子镇上刘大爷家的荞子酒有些相似,入口似刀,辛辣过瘾。
鼎罐见底,酒壶几空。
有些熏然地瞅着眼前一老一少两大关公,我用脚蹭了蹭火堂周边石板上的柴灰,笑道:“方哥,这青石板看着眼熟啊,你有没有印象?”
方向满脸挂笑,说道:“怎么会没有印象?我从小就看爷爷刻过。对了,上次咱们在小金的时候,你不是看到过两块吗?就是我爷爷刻的。”
我惊讶道:“对了方爷爷,我好像听方向说过您会鬼镇天君阵,您能给讲讲吗?”
方家爷爷瞟了一眼方向,微笑道:“这小子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什么话到他嘴里不过三天,那全天下的人就都会知道。”
方向腆脸笑道:“爷爷,何…领导也不是外人,您就给讲讲嘛。”
方家爷爷一捋长须,点头笑道:“也罢,我长年住在山上,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今晚难得你们陪我,那我就给你们讲讲。”
我心微喜。
方家爷爷咂巴着嘴,虚眼说道:“你们这些娃娃没见过大世面,说你们不知天高地厚也不为过!”说罢瞪了一眼方向,说道:“尤其是你,搞工程不懂地理能行?从小我便教你来着,可你学得什么?”
方向嘿嘿一笑。
方家爷爷摇头晃脑,捋须道:“地理风水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宝贝,上至国祚,下至家运,都可以通过布置风水局来改运。现在呢?没几个人能懂,偏偏那些不懂的人还说这是迷信,真是可笑、可悲啊。”
我笑道:“方爷爷,我是信风水的,而且很感兴趣。就比如这鬼镇天君阵,我想也应该是风水布局吧?”
方家爷爷虚眼瞧着我,摇头叹道:“你们年轻,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有时间你们去打听一下,在八十年代初期大巴山一带就出了张清安、林文勇、朱仕强好几个土皇帝。虽然最终只是一场闹剧,可问题是这些忤逆之事为什么都出在大巴山呢?”
我和方向对视一眼,同时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