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龄离开了,雪岩一家也难以成眠。母亲感念老天让他们遇到有龄,以后有望日子转变。可是雪岩却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有龄已经升了官,自己这个样子,真是不好拖累他。
于是黎明起身嘱咐老母妻子收拾物件,匆匆离开远郊的破草屋,只给有龄留下只言片语的告别信。
这边,有龄也是夜半不寐,在院落里一直踱步到天明,莲花知晓丈夫心思,整理好纹银五百两,拿到有龄面前,让有龄给雪岩送去,并伴他还给钱庄,还雪岩一个清白。另外自己马上差人在杭州城内寻找合适房屋,典买下来,差人收拾好,但等良辰吉日把雪岩一家接回来。
有龄拿着银子,带了两个贴身随从,跨上马匹直奔雪岩家来。
不想又是一把大锁锁住柴扉。
门楣上一封告别信,情真意切:“有龄兄,你我情同手足,当日帮衬于你,也是觉得你虎落平阳,终有一日能平步青云,如今看你已经子承父业,前途无量,雪岩自为你高兴,这一去,有龄不必寻我,想我此人已难在杭州停驻。山高水长,你我兄弟各自保重。”
短短的几行字,有龄看得落下泪来,一口气运不上来,几乎哽住,随从马上上前照顾。有龄一见随从马上大声吩咐:“快!给我备马,命我们的人飞散开快去找雪岩一家,他母弱妻娇估计也走不了多远。”
一个随送得令而去,另外一个与有龄牵过马,顺路追赶而去。
雪岩带着母亲妻子一路有车搭车,无车步行,也走出了好远。母亲劳累,雪岩差妻子照顾母亲,自己去寻人家讨些水来。
走了好远才寻到人家.叩打木扉,又被恶犬所欺,雪岩夺路而逃,却不小心跌倒,手里的陶碗也在慌忙间跌碎了。雪岩在地上爬起来,不禁悲从中生,落下两行热泪,想自己能受得千般苦,万般罪,可是娇妻老母如何该跟自己受这份煎熬啊!雪岩捶头而泣。半晌一只手拉拉他,雪岩回头,是个拾柴的老人,却是个哑巴,他似看懂了雪岩的心思,递给雪岩一个装满水的葫芦,笑一笑,转身走了。
雪岩看着老人离去伛偻的背影,不禁若有所思。
突然他跳起来,向母亲妻子歇息方向发足奔去。
可是寻到他们歇息的地方,不禁呆住了,哪里还有她们的影子?雪岩呆了,四下寻找,又找遍了附近的村落,皆无人见到母亲妻子的影子,雪岩不禁冷汗直流。
眼看着日落西山,雪岩看看前路苍茫无有村镇,便料定母亲和妻子也许走了回头路也未可知。
于是,连夜赶回杭州城。
他先到岳父家,想芸香如果回来,一定会回到自己娘家。
可是到了岳父家却也不见踪影。雪岩一路跌跌撞撞地出了杭州城,黑夜里,一时竟不知该向哪里去,又冷又饿的他,此时心里承受着亲人不见的煎熬。他慢慢踱步向远郊的茅屋走去,那是他心里的一线希望,希望她们婆媳已经安然回到茅屋中,此时雪岩跟自己发誓,如果找到母亲妻子,自己一定要勤力做工,从头再来,给她们一个安稳的日子。
茅屋越来越近了,雪岩的心也慢慢地升腾起来,似乎就跳跃在嗓子眼……茅屋近在眼前,推开柴扉,等待他的却是早晨自己重重锁上的一把铁锁。雪岩脚步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晕厥过去。
雪岩的意识慢慢恢复了,迷蒙间只听见有人在耳边说:“醒了,雪岩醒了……我儿……老天保佑我儿啊!”接着还有女人嘤嘤地哭泣声,雪岩听得出,那是妻子在哭,母亲在说话。雪岩感觉到一阵温暖,他在头脑中思索:这是什么地方?突然他猛地一惊:莫不是跟母亲妻子在另外一个世界见面了。
雪岩猛地睁开眼睛,忽地坐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让雪岩吃惊。这是一个温暖朝阳的宽敞大屋,母亲、妻子,还有莲花,有龄,甚至是张阴阳都关切地看着自己。
有龄眼中带泪说:“雪岩,你终于醒了。”母亲过来抓住雪岩的手,老泪纵横:“我儿,你睡了三天三夜了,为娘的以为你要舍我们而去了……”说罢嘤嘤而泣。莲花过来扶胡母坐下,安慰大家:“这下好了,雪岩也醒来了,咱们一家人又团聚了……”
只有雪岩还懵懂地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