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翼听到她话中的关心之言,唇角忍不住勾起。
腿上那点疼痛顿时算不得什么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很是淡定地摆了摆手,“不过流些血罢了,小事,无碍。”
只要她活着,还好生生地坐在他面前,别说是一条腿了,便是搭进去半条命也值了。
云清絮看他这样固执,不禁有些无语。
从前她对他知之甚少,不敢做出评价,如今相处久了才发现,玄翼此人嘴皮子比骨头硬,极好面子,哪怕天塌在他面前,他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一句从哪边开始塌的。
没好气地道,“你腿受伤了跟我没什么关系,可这车厢里全都是血腥味,总不能顶着这味道,一路上京吧。”
“天也快黑了,荒郊野岭的,别招来什么野兽。”
玄翼嗤笑一声,“莫说是这大雪天了,丛林野兽难觅,就算野兽敢靠近,本王这几千私军在,它们也只是一顿晚餐罢了,本王在南疆的时候,别说是野兽了,就是毒虫毒蛇之属……”
正要吹嘘时,迎着云清絮那直直望着他的视线,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双眸子黑白分明,澄净如秋水。
从前的云清絮,在玄翼面前,要么是伏跪着仰望,要么是眼神落在别处,从未这样与他坐在这么近的距离,平等的对视。
她像是什么都明白一般,又什么都不在意。
淡淡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目光中的坦然和无畏,让玄翼不自觉地又去盘弄手中的珠串,来缓解内心那细细密密的别样感觉,可手头却什么都没摸到。
刚才已将珠串装到了袖中……
深吸一口气,为了掩饰心头的异样,玄翼朝马车外吩咐道,“来人,为本王换药!”
很快,便有药童提着早已准备好的药箱、端着净水、捧着纱布过来。
药童苦着一张脸,快哭出来了,“王爷,若您再不让属下给您换药,你真得锯了这条腿了。”
这药童是军医手下的徒弟,军医千交代万交代,让他监督着摄政王,不要下地行走,每隔两个时辰换药清理伤口。
可一路上他催了无数遍,摄政王只当听不到。
甚至还下了马车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地去农户家拜访——
他看到王爷走路的时候,只觉天都塌了。
美色误人啊!
“说什么胡话呢!”
玄翼瞪了药童一眼,扶着车壁准备下去。
云清絮见状,皱眉问道,“天寒地冻的,下去做什么?就在车里换吧。”
玄翼正要推拒,那药童已迫不及待地将药箱打开,取出其中的工具和伤药,拿起一把剪刀,一刀下去,就裁开了那衣角下的纱布,往后一扯——
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在三人面前。
云清絮看着那伤口,彻底怔住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
整条右腿像是被巨物砸中一般,膝盖以下的位置,已看不清腿的形状,只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膝盖以上,白,皙的皮肤全部变成黑青色,几乎肿成两倍,带血的纱布缠在那淤肿的腿上,勒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血痕。
云清絮捂住嘴,掩饰住自已的惊呼,看着那药童用竹镊子将那渗血的纱布一缕一缕的取下来,无法想象玄翼支着这么一条腿,是怎么面色如常的去李家将她带走,又一路心平气和没有任何反应的……跟她坐了这么久的马车。
他该……多疼啊?
有那么一瞬间,云清絮心底发酸,生出感动来。
不论玄翼为何过来找她,接她,不论玄翼曾经做过什么……
但他顶着这样的伤势,却一言不发,冒雪搜遍了方圆十里,亲自带她回京……
这份情谊,难能可贵。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