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说完,马慎就沉默起来。
一时间,只能听见甲胄摩擦、和寒风吹得布料交缠飞舞的声音。
张光友只觉一股极重的视线盯上了自己,带着试探,也带着观察。
又过了许久,陈泽甚至开始偷偷在袖中来回攥起拳头,再复张开,以活动着冰凉的五指,好避免手指太过僵硬——后方的兵卒自有军阵,能隔绝寒风,反不如他这个打头的“将位”难捱。
终于,在陈泽耐心告罄之前,马慎张开了口:“老朽有二子一女,十数个孙辈,并七个侄子、侄女。旁的倒也罢了,拿不出手,唯有长子长孙有些本事,若太守不嫌弃,便由他侍奉太守左右,我长子一脉,尽可‘杀马氏’,从太守安排,一一分户。
“只是二子娶的是胶州房氏女,还请太守看在老朽的薄面上,允他一脉去胶州。
“至于那些个侄子侄女,老朽虽不是族长,却也不得不为他们考量,还请太守允他们个机会,或留在上谷郡中分家分户,或随我那二子同去胶州。
“而小女福薄,因与夫家和离,又早夭,只留下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娃,老朽只得带在身边照料,算为一户……如此,可行?”
“叔父!这如何使得!”
马慎话音才落,墙头那人就开了口,虽然说话并未使真气,以陈泽等人的修为,却也能听个清楚。
马慎也收了真气,似在劝说:“我自有打算!”
那人急得跺脚,道:“叔父糊涂!十四娘被他们所杀,是板上钉钉的事!郭氏的教训还摆在那呢!如何能和谈!”
马慎伸手制止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你若是不愿留在上谷,便同你族弟一起,收拾一番,尽快上路就是!”
“叔父!”
陈泽侧耳听了一会儿,方听出说话的那人原来是个熟人,正是当初同郭氏一同假意迎御临卫入城的众人之一,马嗣宗。
根据陈泽钻研过的情报,马嗣宗为马氏如今的族长,其父为马慎的大哥,也是原来的马氏族长。因父死子继,马嗣宗才成了新的族长,已有十来年了。
马嗣宗与郭氏素来关系紧密,郭家那个被张光友杀死的马氏,就是马嗣宗的女儿。
当然,要说马嗣宗对自己那众多送出去联姻的女儿之一有多深厚的感情,那是没有的。
只不过他十来个女儿当中,唯有死去的马氏,年纪轻轻就种了脉,天赋极佳,连马慎都曾过问一二,眼看或有可能更进一步,改变马家一直出不来第二个外照之境的困局,如今却被生生掐断,怎能不恨?
更何况马嗣宗身为马氏一族的族长,分家、分户,这不就是撅他的根基?若是跟着马慎的次子去胶州,马氏一族,那还是他说了算的吗?更甚者,他恐怕也当不成马氏族长了!
整个马氏,利益最受损害的,只有他马嗣宗!
因此,他是万万不肯分家分户,更不肯投降于陈泽的!
马嗣宗急道:“叔父!你怕什么!他们那边不过几个外照之境!你月前就修得化气的,还怕他几个外照不成!?”
墙头上,又有人打断马嗣宗,道:“堂哥,可看清了!那人周身真气外显!分明已是化气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