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又一阵的震惊中,羽流萤听见了闻人听雪的声音,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多谢。”
“闻人姑娘还是这样客气。”
屋子里响起了什么东西被放在桌上的声音,羽流萤嗅到了一阵淡淡的饭香味。
“你还在尝试运功么,没用的,你的身体里全是红娘鬼伞的孢子,如果不是每天吃一些解药抑制这些孢子的生长,你早就被这些蘑菇吃掉了。”
闻人听雪说道:“我知道。”
金月皇后说道:“知道是一回事,做与不做又是另一回事,太多人的啊,总是和你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闻人听雪顿了顿,“这句话是在说你自己,还是在说我的师尊?”
“也许都有吧,世事就是这样无奈,世间的人也没有选择,不是每个女子都像闻人姑娘这样好命?”
“我好命?”
“难道不是么?”
金月皇后语气幽幽,“事成,你依旧是烟都的天之骄女,你的地位犹如老树盘根,无法撼动分毫。
事败,你身处纷争之外,人人都觉得你志洁行芳,是浊世清流。”
“闻人姑娘觉得自己陷入两难之地,实则进可攻,退可守,怎么不算是好命呢?”
闻人听雪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外面的世界又安静下来,金月皇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附着在绢丝虫上的魂魄再一次离开,御风行到千里之外。
大战在即,大人物小人物都有自己的事要忙,羽流萤先是回了一趟三危山,先把闻人听雪的处境告诉了商枝,随后又去艳鬼那里详细汇报了新得来的消息。
艳鬼听完后默然良久,脸上的神色在满殿缭绕的香雾中看不分明。
离开三危山,羽流萤又将这消息告诉了宋时绥和曲笙寻,这件事的离谱程度和复杂程度远远超乎众人的预料,几个人面面相觑,失语了半晌,还是曲笙寻眨眨眼睛,半是惊愕半是忧心地说道:“老江不在这,我们上哪去找红娘鬼伞的解药啊?”
呆坐在一旁的宋时绥回过神来,“我有解药,雨眠的天人女护卫给过我一瓶。”
红玉绣坊的那一次大战,宋时绥留了一些红娘鬼伞的解毒丸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曲笙寻说道:“寻找密室我最在行,天下的任何机关都逃不过我的眼。”
扶洮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金月皇宫,那这个蜃龙怎么办?”
曲笙寻拍拍手,从地上站起身来,语气复杂地说道:“你们别忘了商枝的师尊是谁,比起当年的嘉兰,商枝会的东西只多不少。”
到了此刻,商枝师尊的身份基本已经确定了。
羽流萤歪着鸟头,问道:“你们怎么确定商枝的师尊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曲笙寻想起了冯镜的那本日记,忍不住叹气:“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幽山鬼王有个女儿,叫小柳枝,小柳枝认识了一个人,叫冯镜,冯镜后来又认识了一个人……
三危山草木葱茏,养在后山的小野猪长得腚大腰圆,猪坚强挺过了命途多舛的幼年期,如今已经初露峥嵘,长成一副青面獠牙的嘴脸。
商枝给猪坚强喂了一筐煮熟的土豆拌鸡下水,猪坚强吃得直扭屁股。
商枝站在篱笆外,怀里抱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一脸唏嘘地往猪食槽里扔着菜叶子。
“猪坚强啊,你作为一只商选之猪,给你取这个名,就是希望你要坚强,你要勇敢,你的天地不该局限在这一方小小的猪圈里,你该奔向更广阔的世界,今天我商枝就要放猪归山!”
猪食槽已经被猪坚强吃空了,猪坚强舔着食槽,不情不愿地扭了两下肥硕的屁股,敷衍地啃了几口白菜。
“大战在即,胜利,那就天下太平。”
“战败,那就糟糕了,九品天人的胃口可比你这只野猪大多了,三危山这个鬼修必争之地,人家要是一窝蜂地打上来,不只是你这头猪要被宰了吃肉,大家都得遭殃,就咱们鬼王那花枝招展的模样,多勾人啊,我要是九品天人,我要是能打得过他,我天天都不让他下床,人心呐,龌龊啊!”
商枝打开了篱笆门,想象中猪突猛进奔向自由的豪迈场景并没有发生,猪坚强依旧扭着它那壮硕的身躯,甩着身后的猪尾巴,骄矜地迈着那四只猪蹄,踱着不紧不慢的小碎步,悠悠闲闲地走出了猪圈。
商枝对着猪坚强茁壮的背影恋恋不舍地挥手:“有缘再相会,记得回来啊!”
她的嗓门很大,也不知是说给猪坚强,还是说给前方三百米处的某个坐在树冠里的人。
一角红衣从花苞似的茂盛树冠里露了出来。
天际烟霞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