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子规书院的弟子从外路过,听到李夷吾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动静吓了一跳,赶忙询问先生有何事,可需弟子服其劳。
李夷吾收敛了状若疯癫的神情,摇了摇头说到:“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只是忽然想通了困扰我很久的问题,欣喜若狂而已,好了,下课都已经过了很久了,你莫要逗留,快些走吧……”
让离开弟子后。
李夷吾铺开了一张纸。
提笔蘸墨,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字。
李夷吾似乎心满意足,搁下纸笔满意离去,刚刚那名弟子见李夷吾走了,好奇之下偷偷溜回了学堂,只见白纸上的笔墨未干,却也不是什么李先生妙手偶得之的新句,而是已在儒林中传扬开来堪比圣贤之言的十六字。
不过没写满十六字,仅仅留下了四个字。
“当致良知。”
弟子挠了挠头,不太懂李先生为何忽然写下这四个字?他分明记得李大先生虽然也认同这十六字极为珍贵,当为醒世之言,但因为李大先生与说出这十六字的那位先生有过龃龉。
所以,出于个人喜恶,不太喜欢这足以成为醒世贤言的十六字。
如今为何又要亲笔写下留在学堂里?
刚刚还说什么想明白了困扰许久的问题,难道是李大先生他终于想开了,放下了个人恩怨吗?
翌日。
李夷吾游学外出,离开玄雍京城之后,在一处渡口乘坐扁舟去往下游,当扁舟过山四下无人时,李夷吾看着船公的背影,开口问道:“你这船上的风,到不到的了大焱?”
船公笑着说道:“老先生这是什么话,此去大焱何止万里,再怎么清的风,也到不了万里之外啊。”
“是吗?但我觉得应是可以,这封信我便托这清风送过去了……”
李夷吾将怀里一封信放在了船公的身后。
船公置若罔闻,继续划着船,直到李夷吾走回船尾时,船公才忽然开口问道:“老先生何不乘着清风,一并去到大焱,亲自呈上这封信?”
“送来此信,我已是不忠,还有什么颜面乘着清风?何况,我可重得很,清风若托着我,恐怕回不到大焱。”
“好,下船之后……老先生保重。”
船公在船头。
李夷吾坐在船尾,作为最重规矩的子规书院大先生,他这一生克己复礼鲜有逾越,但这封信已经把他这一生攒下的规矩都给坏干净了。
干脆也不拘着了。
敞开了束发纶巾,四仰八叉地躺在船上,仰头望着天空。
天空净朗,一碧如洗。
“若是玄雍也如这天空一般纯净,那便快哉了……”
李夷吾喃喃自语。
他随意放下的手垂在了河水里,随着船行,水波轻轻拂过他那双沾过不知多少笔墨的手掌,细细地从深厚的掌纹间流淌而过,就如同在河面抚开涟漪的柳枝。
但没过多久,水波便缓了下来。
船没动了。
“船家,这么快就到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