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今日上午,吴兆卿便派人带来一个消息:某军阀代表已抵沪,主动约他一晤。
沈洛转过身,身披一袭深蓝长衫,衣角随步履微微摆动。
他低头饮下一盏微凉的茶水,抬手挥退候在一旁的张铭吉,转而对身后的管家吩咐:“备轿,去‘霓裳馆’。”
霓裳馆,乃是上海滩少数几处兼具洋派和传统特色的场所,厅堂之间雕梁画栋,又融入法式装饰,气派中不失雅致。
沈洛步入大厅时,正值午后时分,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投下斑驳光影。
大堂中央一人起身相迎,四十上下,身着笔挺军装,胸前挂着一枚金光熠熠的勋章。
他朝沈洛拱手作揖,口中称道:“沈二公子,久仰大名!”
沈洛微微一笑,回礼之间从容落座。
他端详对方,只见那人五官刚毅,眼神却透着些许精明之气,一看便知是久历沙场与官场的老练人物。
“不敢当。”
沈洛轻声道,“阁下乃名震一方的陈参谋,沈某区区一商贾之子,焉敢当此虚名?”
陈参谋朗声一笑,随即转入正题:“沈公子谦逊,然在下却是慕名而来。
贵影业所制之影片,不仅制作精良,更直击人心,令人叹服。
如今军中将士观影之后,竟有士气大振之效。
主帅特命在下前来,欲与沈公子一叙,共商合作之道。”
沈洛闻言,唇角的笑意愈发深邃。
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复又放下,缓声问道:“敢问主帅之意,所谓合作,可有具体所指?”
陈参谋微微倾身,语气显得更为热切:“主帅愿以重金入股贵影业,助沈公子拓展更广的市场。
唯望贵影业能制作一部弘扬军中风采的影片,为主帅之名广布江浙、乃至全国。”
沈洛似不经意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眉宇间却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他颔首道:“陈参谋此言甚是高瞻远瞩。
然沈某愚钝,凡事讲究谨慎。
此事重大,容我稍作思量,改日再行答复。”
陈参谋点头称是,但眼中隐约闪过一丝急切:“此乃双赢之事,沈公子如能尽早答复,主帅定当感激不尽。”
沈洛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陈参谋远道而来,已是天寒露重,今日先歇息。
改日必有定论。”
送走陈参谋后,沈洛径直返回宅邸。
他走进书房时,吴兆卿早已等候多时。
吴兆卿双手插袖,神情难测,见沈洛进来,直言道:“军阀之人,岂能轻信?他们今日资助你,明日便能以此相要挟,甚至将你推向不可预知的深渊。”
沈洛轻叹一声,转身坐下,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声音在室内回荡,仿佛无声地思索。
他抬眸问道:“兆卿兄以为,我该拒之千里?”
吴兆卿微微一笑,未曾正面回答,却转问道:“若不接,他们便难再有所动作。
然若接下,你是否有把握将这柄双刃剑化为己用?”
沈洛沉吟片刻,目光渐渐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