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潜入那家书店楼上时,赤井秀一知道自己在犯病。
他又在犯那种名为好奇心的热病,无可救药,所以他才会背着一身的绷带还马不停蹄地行动着,或者说,在假死后艰难生存的日子里,他已经相当习惯每年拨出一半的时间给伤口愈合,再用剩下的一半去制造新的伤口和新的情报。
谁都不敢停下。
停止是原罪,束手旁观也是,不管什么样的死神在前边冷笑着,赤井秀一都会相当习惯地朝祂吐出一口烟,反正工藤新一和他共享着情报,如果他真的死在了宿海集手里,也相当于用生命做了警示,年轻的侦探会懂得立刻抹除掉自己的踪迹——但如果他不来调查,下一个死去的人可能就是工藤新一。
工藤优作在fbi的效力可不能轻易舍弃。
fbi的王牌搜查官在心里衡量着死亡与得失,顺便实行了一场教科书级别的完美潜入,上回是他被波本追得太紧的无奈之举,这次有所准备后当然不至于那么漏洞百出,还那么狼狈——
一只手电筒堂堂正正地照在他的脸上。
“莱伊,或者,fbi的搜查官赤井秀一先生——”
一直沉默在黑暗里的人对上了潜入者被迫眯起的眼,“私闯民房,有何贵干?”
与赤井秀一白天观测和收集的消息截然不同,宿海集非日常的可疑已经尽数体现,不再掩饰,他站在客厅承重墙的侧面,进可攻退可守的位子,有武器,并不算早有预料的自信……想通了这一点,赤井秀一的心情反而更糟糕了。
因为这代表宿海集认识他的脸。
更准确的说,宿海集认识的不是组织的叛徒莱伊,而是fbi的搜查官赤井秀一,再加上之前的种种可疑,八成以上的可能是对方在为脚下的国家机关服务,天然抗拒着所有外来的谍报工作者——然而他是个没有签证和许可的fbi。
赤井秀一冷静地往旁边闪避了一小段距离,那束光也没得寸进尺地跟上他的眼睛,颇有分寸地停在了他身边。
该死,他宁愿和组织的代号成员甚至琴酒来一场室内枪战也不想和日本公安扯皮,身为莱伊的时候他只需要懂得开枪和杀人就好,而身为赤井秀一的时候就得顾及到国籍立场这些麻烦……这进度被戳破得太快了。
而宿海集完全无视了他的沉默,反正黑暗里赤井秀一看不见他扣在扳机上一触即发的手:“赤井搜查官,虽然我很想监督着您踏上飞向美国的航班,但从现实角度考虑——”
“您对波本应该很有发言权吧?”
“……当然。”
真是直奔主题,赤井秀一的眼神迅速地游走完整片漆黑的空间,最后停留在宿海集以及他身后露出半截的枯枝上。
花瓶里,那应该是根樱花枝。
是什么在逼迫他不得不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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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急速上升,平稳的运行里明石龙吾默默扣上最后一颗银质袖扣,金属材质反射着电梯顶的暖光。
虽然今天上午就已经正式结案,但作为案件的主要负责人,参事官先生不得不给手下人放完假后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完成汇报——这就是为什么,一向精准的他连扣袖扣的时间都得留到电梯里。
订婚仪式,与他相距甚远的名词,一个代表着幸福与未来的仪式,答应了就得拿出社会上应有的态度和礼貌结束,即使他一向对这些所谓的规矩毫无所谓……但这好歹是认识多年后辈的亲自邀请。
数字不断跳动,很快就指向了顶楼。
金碧辉煌的大门敞开,绕过这条曲折的走道后就是米花中央大厦的旋转餐厅,他的后辈和宾客们应该早就在那等待——
“欢迎光临!”
金发男人的枪口喷吐出一刹那的火舌,笔直地锁定了他的头颅,而前一发预判的子弹已经镶嵌在了墙上,与明石龙吾称得上是擦肩而过,瞬间割裂了西装外套,高温依然残存着灼烧他的肩膀,“欢迎来到伊达航先生和娜塔莎小姐的证婚仪式,请问您是否携带了请柬?”
他笑得彬彬有礼,像每一个热心而优雅的司仪,仿佛这片被彻底清空的场地里正站着那对年轻的新人,而周围是举杯欢笑的客人们。
“但是我没有看到娜塔莎小姐。”
明石龙吾最后一丝笑意被吞了回去。
组织的波本,设计的死局,伊达航成功用六年的时间欺骗了他本来就微乎其微的信任,用一个笑话把他骗上了死路……太可笑了,他这种浑身都是谎言的骗术师竟然没有栽在敌人手上,而是叛徒手里?
“因为伊达航先生没有前来哦。”
往日里活泼的服务员打了个响指,预示着某种计划可以执行下一步,他轻快地上前两步,歪着头打量这具注定的尸体,“娜塔莎可是他的爱枪,长长久久,怎么可能舍得分离呢?”
在猎物面前,他深情地赞美着被他嘲笑过无数次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