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上的阳光被人挡住,诸伏景光闭着眼都能感受到温度变化,他不得不强撑起昏昏欲睡的意识,朦胧着睁开眼后发现问话人是个金色头发的男孩,深色皮肤,背心短裤还抱着个皮球,脸上汗津津的,那头金发在夏日的骄阳下闪耀得像金子。
他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说实话有点晃眼。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感觉没见过你?”
降谷零低头好奇地打量着蜷缩着的人,他看起来在河岸边的草坪上刚睡醒,人还傻呆呆的,一双同样少见的蓝眼睛乖乖地看着他,那个弧度……有点像猫啊。
然而听完了他的问题,那个男孩明明已经醒过来了,却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连张口的打算都没有。
但降谷零能读懂,那个眼神里努力传递出的不安和抱歉——难道这个人是那种不能说话的哑巴?
接下来他又问了好几个问题,这个看上去温柔又羞怯的孩子都没有给出任何语言上的回应,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后那双明亮的蓝眼睛也黯淡了下去,微微偏过的眼神停留在揪住草坪的手上,忽然又渴望地看向他。
他是在怕自己跑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
幸好降谷零从小就倔,他就不信连这个人一个字的回答都得不到,于是他简单而固执地重复着那个最简单最基础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三番五次,在他的鼓励下男孩终于鼓起勇气张开了嘴,他在尝试,小脸憋得泛红,舌头和肌肉努力地运作起来,生涩得像第一次发声。
可能成功,诸伏景光闪过一缕直觉,他即将说出他们见面以来的第一个音——
“零!
你跑哪里去了!”
女孩清脆的声音远远地飘来,带着跑动时的喘气音,“妈妈让我叫你马上回医院,她有事找你——”
“知道了——”
被称作零的男孩回头喊了一声,抱着球下意识往前跑了两步,突然又迟疑地回头看了眼草坪上的人。
可是他好像快要得到答案了啊……接下来,他是应该听话地立刻回医院,还是留下来继续和这个不会说话的男孩消磨耐心?
诸伏景光再次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朝他挥手时笑容平和而充满歉意……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
是他没能抓住那个机会,是他说不出来——所以,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不要再打扰那些有事情的人,寄宿的亲戚明明已经教过了不是吗。
金头发的男孩跑进了正午的阳光中,诸伏景光无声地看着那个背影消失,打住了一瞬间跟上去的冲动,视线重新落回水面上,他对着那个失去笑容的孩子缓慢地做着口型。
你好……我是……诸伏景光。
********
从小到大,诸伏景光已经从旁人的眼光中读懂和学会了何为不幸,何为怜悯,何为私下里指指点点的不屑,但他还不知道,灾难向来此起彼伏,比如当七岁的他要看着父母死在眼前血泊的时候,十六岁的他还要看着刚从警校毕业的哥哥被贴上新闻讣告。
讣告,熟悉的讣告。
熟悉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