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另一半缕魂魄的魏剡曾不止一次救过他,更以己度人教授他为人处世之道,还有端庄柔美的秀秀姐……而今,他终于不用避讳挣扎了。
一睡一醒的二人皆未留意到,一渺若似无的黑翳从他的银色面具中隐隐浮出,飘荡于空,形成一个邪魅诡谲的笑容,而后如幽灵般飘走。
“长公主,他们走了!”
菡萏偷偷摸摸移至墙角,小心翼翼揭开腐臭馊腥的箩筐。
清冷的月光洒落,浑身布满嗜血红蚁的严姝梦如被人随意丢弃的骨头般,任由他物啃食。
一记冷风扫过,菡萏如被成千上万的冰凌击中般,瑟瑟缩缩,浑身胆寒:“奴、奴婢该死……奴婢这就为您驱赶这群卑贱微渺之蝼蚁!”
驱赶?
严姝梦冷嗤一笑,纵使将他们一并驱走又如何?那残留于身体的啃食之痛,已如烙铁般深深刻在她的心口,挥之不散。
她之所以沦落到今日这番田地,全都拜季梵音所赐。滔天怒火席卷全身,她咬牙切齿,喉头嗤嗤作响:“此仇不报,我严姝梦必魂飞魄散而亡!”
“若报仇之心坚如磐石,何须再借以发誓之举?”
一凭空之声回荡于幽黯湿冷的偏僻小巷,草木皆兵的菡萏浑身抖如筛糠,唯严姝梦镇定自若扫了眼四周,厉声质问:“你是谁?”
“此问与我们的合作,无关紧要!”
“什么合作?”
“报仇!”
神情冷漠的严姝梦垂眸沉思,幽淡微渺的银光将她的轮廓一一投射于身后的糜臭残壁之上,黑影阴暗而狰狞。
“至今都未敢现身,本公主凭什么相信你?”
“你会相信的,因为,你已走投无路!”
冷月清寒,浮云半卷。
面沉鱼不疾不徐摩挲端置于圆桌的木匣,跳跃的灼青灯芯落入浮满殇恸的眼帘,始终无法汇聚成一个焦点。
叩叩叩——
“睡了吗?”
门外熟悉又低沉的声线似在小心翼翼探寻着。
她不自觉一怔,散落于九霄云外的思绪刹那间回拢,偷偷抹掉眼角的泪珠。步履轻移至门口,她半掩着胸口,按捺下怦怦跳动的心扉,深吸一口气,开门,故作自然打了个呵欠:“夜已深,你怎地还未休息?”
她如此泰然自若,反而更衬他的局促不安。
江城子甚不好意思挠挠头,坦言相告:“我……睡不着……”
“为何?”
此言一出,她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白皙娇嫩的耳后如晕染了烛光般绯红了一片。
还能因为何事?
自然是几日前的求娶一事。
他不远千里赶往淄州,已让她惊奇不已。而后又死皮赖脸贴上来,没羞没臊对外宣称二人已定亲。大哥不知如何被他说服,轻而易举将自己的妹妹‘卖了’!
双手微微渗出汗珠,某人而今算是求婚成功,今夜所来,他该不会是要……同她商量嫁娶事宜的吧……
忽地,已被田启练就一灵敏嗅觉的江城子动了动鼻尖,循味入室,篆烟残烛中,那笼罩在光影之下的黑匣盒如同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这犹带初芽的缥缈之香,他至死都不会忘记!攥紧匣盒的大掌青筋暴起,雾蒙蒙的双目染满憎恨。
“这东西,从何而来?”
察觉出他神色异样的苗沉鱼按捺下浮动的心绪,摊开素手心平气和道:“江城子,把它还给我。”
“我再问一次,这东西,从何而来?”
“我再说一次,把它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