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翳低沉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几近被幽暗吞没的长袍步履匆匆,诡谲的举动甚为鬼祟。此人身形一闪,毫无征兆拐进一条阴寒漆黑的小巷。再三环顾四周过后,才偷偷摸摸推开尽头一间早已被废弃多时的斑驳门扉。
下一瞬,惊起的乌鸦扑腾双翅,发出凄凉又悲鸣的声音。
此时的长袍身影连走带跑,呼吸急促,髣髴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般。左拐右绕间,朝前方唯一的光源处走去。
“奴、奴婢参见长、长公主。”
轮椅上之人背对着她,语调不愠不火:“那事办得如何?”
躬身伏地的落雁强迫自己咽下心中翻滚如涛的惊蛰,勉强维持平缓的声线:“回长公主,‘百万雄师’榜上之其余人皆以‘戴罪之身’为由,拒绝奴婢下达的命令。。。。。。”
面上毫无波动的严姝梦,双眸早已浸满阴鸷之色。
“哈哈哈。。。。。。”
尖锐刺耳的笑声随同凝成团雾的黑翳隐隐浮动在阴冷潮湿的半空之中。
严姝梦声冷如寒雪冰川,阴冷恻恻:“你出的‘好’主意,而今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笑,难道你哭得出来?”
如豆般的微渺烛火盛在沾满灰尘的灯盏之上,愈发映衬清寒凌乱的周遭。斜射残破壁甃上的严姝梦,黑影模糊间,轮廓早已衍化成吃人的不吐骨头的野兽。
“第三次了!”沉郁笼罩全身的严姝梦斜睨黑雾,冷声质问,“不仅次次皆以失败告终,甚至险些暴露了本公主的藏身之地!事不过三,本公主是该考虑是否要与你有合作的必要!”
黑雾再次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漫不经心道出真相:“你我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身为聪明人你该明白,一旦‘弃车保帅’,不过是加速自己的灭亡罢了!而本神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声东击西之术!而真正的目的,早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很可惜,你已耗尽本公主的耐心!”
“不不不,你会答应的。”
严姝梦不屑一顾瞥了他一眼,轻蔑一笑:“盲目自信、狂妄自傲!”
菡萏推着严姝梦即将离开的刹那,黑雾状似无意慵懒开口道:“既然当初耄耋能让你以苁佩令主之身份号令‘百万雄师’围困瀛洲,本神定也有让你心甘情愿顺从之法!”
严姝梦心上一凛,扭曲的面容尽是狰狞之色,企图扬声威胁:“不准对他下手!”
他是谁,不言而喻。
“长公主多虑,本神暂时还不会对魏剡下手,”黑雾慢悠悠浮动,髣髴正负手,悠闲惬意地散步,“可长公主不想再与心爱之人见上一面?”
“心爱之人?”严姝梦自我讥讽一笑,满脸颓靡,“他巴不得将我处之而后快,好再次博取季梵音的欢心!”
一想到那个神智全无的女人,她的嘴角立马勾起一抹幸灾乐祸之笑,唇齿之间碰撞而发出的嗬嗬笑声令人心生胆寒。
“敢问公子,此处可有人?”
车水马龙的街道,人来人往的牛肉面摊,蒸腾的热气从粗黑陶罐中缕缕冒出,却丝毫无法舒缓上方褶皱成树皮的五官。
“随你。。。。。。”晕醺醺的江城子醉眼迷离仰头,饮尽坛中最后一口酒,旋即以坛底重叩方形木桌,拔高声线,“老板,再来两坛酒!”
片刻,酒已上。
江城子徒手一捞,空的。再捞,触碰到的仍是虚无形态的空气。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突如其来的声线清润,恍若风行水上,一字不落传进他的耳廓。
江城子下意识抬眸,朦朦胧胧的视线顿时闯入一清隽儒雅的轮廓,蓦然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涣散的思绪无法集中,视线旋即转移至被他揿在掌下的两坛酒,出手欲抢:“把它们。。。。。。给、给我。。。。。。”
忽地,一冷如寒冰之水兜头而下,瞬间浇醒了江城子所有迷糊的神志。他胡乱抹了把脸,寒意浸面,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可醒了?”
余光中,察觉对方再次端起一个黑陶碗,江城子当即认怂,忙不迭摁住他的手臂讨饶。
“陛。。。。。。”
‘下’字还未出口,就已被魏剡半路截断:“寡人微服私访之事,切勿声张。”
江城子当即做了个封嘴的手势,点头如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