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二月十四,隆德府的营帐中,夜色渐深,寒意更浓。
岳飞沉默坐在案前,手中紧紧握着一封家书,心绪如麻,眉宇间满是难掩的焦虑。
他原本不易动怒的眼神,如今却带着一抹深沉的痛楚与无奈。
每想到此时金军铁骑践踏家乡相州、汤阴,烧杀抢掠,母亲姚氏、妻子刘氏和一双年幼的儿子岳云、岳雷,是否还平安,岳飞的心便如被刀割一般。
一旁的王贵、徐庆和杨再兴也低垂着头,握着酒壶一饮而尽。
身为同乡,王贵自小便是岳飞的挚友,亦深知他家人之事。
此刻,王贵重重叹息一声:「这次斡离不和兀术那些鞑子兵北撤经过汤阴,焉能不祸及乡里?飞哥儿,你家老太太和嫂子,怕是……」
「别说了!
」岳飞骤然抬头,脸色凝重,目光炯炯。
片刻之后,他深深吸了口气,语气低沉,「现在我等被困在隆德府,朝廷禁令如山,不得擅离河东路一步,怎能报效家国,保护家人?就算不受此束缚,我们三千步兵又如何能对抗十几万铁骑,哪怕此刻拼死一战,恐怕也是螳臂当车。
」
杨再兴捏着酒壶,神色低沉,握拳捶在地上,喃喃道:「可就这样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女真鞑子肆虐咱们家乡?咱们这些男人还算什么?!
」平日里性烈如火的杨再兴早已耐不住胸中的愤懑,原本该是驰骋疆场、保家卫国的他,此刻却只能呆在这里陪着岳飞干着急,徒增无力。
徐庆见状,便道:「鹏举、王兄、杨兄,其实眼下我们也不是毫无办法。
」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小声道:「金虏虽多,可据我所知,他们一路北返,带着掠夺的财物和俘虏,行军速度本就减缓,若在湍急之地设伏奇袭,或能重创他们。
」
「徐庆,莫要胡说!
」孟邦杰赶忙劝阻。
朝廷早有令,岳飞不得擅自带兵行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岳飞神色暗淡,看着自己身边这群肝胆相照的弟兄,心底却是焦灼如焚。
无奈之下,他只能握拳立誓:「倘若金人再犯中原,辱我河山、伤我同胞,我岳飞无论生死,都要护我家国周全!
」
王贵一听,忍不住眼眶微红,哽咽道:「飞哥儿,只要你一声令下,哪怕拼了这条命,弟兄们也义无反顾!
」
帐内众人齐声附和,竟各个目光炯炯,毫不畏惧。
岳飞低头沉默许久,缓缓起身,将家书贴于胸前,默默念道:「母上、刘姐儿、云儿、雷儿,飞身为宋将,护国安民之责不敢忘。
只恨此刻不能亲护你们左右,惟愿家安,国泰。
」
帐中众将士闻之,无不动容。
是夜,隆德营帐中滴酒未剩,却无一人入眠。
而隆德府的城门外寒气逼人,四周一片肃杀之意。
张用站在城墙上巡查,目光如鹰,四处打量着往来行人。
就在此时,一队人马出现在官道上,一抹醒目的红色赫然映入眼帘。
张用眯眼望去,只见一名红袍文官风尘仆仆,直奔城门而来。
「那是朝廷的大官?」张用低声自语。
他不敢怠慢,迅速带着几名亲兵下城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