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季望依然冷静:“你背后还有更重要的人。”
直到此时,丁峡才终于意识到自已在这个人面前注定无法伪装,这场审讯从头至尾他都在一步一步掉进问话的陷阱里,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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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望结束审讯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清晨,桌面上的台灯照亮挑灯夜战的人,桌子的阴影也照顾着闭上眼睛倒头就睡的人。
只见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叶亦就窝在办公椅里对着桌面上一字排开的资料和凌乱的案情板转圈圈,而林特荀端着杯咖啡站在一旁,低声和她说着话。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拿出马克笔,在案情板的“小卖部”三个字上画了个圈。
“这里不对劲。”她说。
然而她做完记号正准备坐回椅子里,转头却见季望不知何时突然出现,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伸长了两条腿,隔着半臂的距离自下而上打量她。
于是叶亦意外发现,自已被他圈在了两腿之间。
季望看起来很疲惫,情绪有些阴沉,叶亦压低声音问:
“你怎么了?”
季望那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就像是一堵看不见的墙,把她和林特荀分隔开。
不知为何,明明办公室那么大,三个人站在一张办公桌前就显得极其逼仄又拥挤。
“没怎么,就是想来看看你。”季望顺手拿起桌面上的矿泉水拧开,问:
“想到什么了,说说看。”
林特荀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先清了清嗓子接上话,打破这微妙的尴尬气氛:
“刚刚和叶亦聊了下。总觉得这个小卖部老板就算是再没心眼,也应该能感觉到丁峡和奶糖的异常。每日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这一年时间里如果只有贾家化一个人买过这个奶糖,是否有点太牵强?丁峡把一个决定贾家化生死的物件,交到一个不认识的人手上看管,并且寄希望于‘主动购买’这样的偶然事件,并不符合凶手报仇的心理。”
季望没说话,只是低头拿起叶亦的手臂看了看,又自然地从抽屉里拿出医药箱,帮她处理前一天留下的指甲挠痕。
林特荀视线落在两人的动作上,顿了顿移开目光继续说:
“所以,这个小卖部老板应该是知情人,并且暗中帮助丁峡,赶走其他来买糖的客人。确认能够买走这些有问题的奶糖的,只有贾家化一个。”
林特荀说完,见季望没有回应,又下意识看了眼叶亦。
叶亦便顺着话音试探着问道:“……季队,你觉得有必要把小卖部老板带回来问问么?”
这回季望说话了,他清理完伤口后收拾好东西,才说:
“汤原已经去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伤口还没完全结痂,先别碰水。”
叶亦视线和他相对:“……嗯,谢谢。”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他们两人之间慢慢萌芽,一如某颗种子正从冰封的泥土里一点点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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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卖部老板万全在熟睡的时候被人拍门叫醒,惊愕惶恐,半晌后似乎是预料到什么,离开前跟老婆孩子都一一道了别。
他坐在审讯室里双手交叠,问话态度极其良好。
季望今日莫名的火气似乎随着逐渐疲惫的身体缓缓熄灭,问话时也没那么冲了:
“其实你和丁峡,并不只是普通的生意往来吧?”
万全点着头叹了口气,低垂着眼睛缓缓开口: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确实只是生意来往。后来他来的次数多了,时不时向我打听贾家化和万熊,我就留了个心眼,他就全都告诉我了。唉,也是个苦命人啊。”
万全说:“我知道他想报仇,他没让我做过什么,进货该给的钱他都收了,说是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也不至于连累到我。他的计划是什么我也一概不知,只是按照他的意愿,确保那些奶糖只卖给贾家化一个人,仅此而已。”
季望:“那万熊呢?”
“万熊啊,是个疯子。”万全被络腮胡子包裹着的嘴角抽动着,眼角含着眼泪,却强忍着情绪不让自已崩溃:
“万熊以前是个开货车的,但是万寿山车祸那件事情之后他已经把村里的分红全赔了,整个人疯疯癫癫的,见着女的就凑上去又摸又亲。那一天我刚好要外出进货,是我老婆看的店。他居然当着我孩子的面……在店里强上了我老婆。”
上天好像把土地当成游戏,变着花样玩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