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滴漏声里,庞统的麈尾突然停在半空。
驿馆正厅十二扇雕花木门次第洞开,秦王使者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着的夔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
燕人擅改洛水河道,莫不是想效仿郑国疲秦之计?"
使者指节叩击案上舆图,青铜护甲撞得渭水流域标记微微发颤。
西厢房窗棂外闪过燕国外交侍郎的獬豸冠,赵使者腰间玉佩叮当声已近门廊。
林婉指尖银针无声刺入地砖缝隙,三寸外的琉璃盏突然映出庞统含笑的眼睛。
"
贵使可知都江堰鱼嘴分水?"
他麈尾轻扫,舆图上赫然现出四道新鲜墨痕,"
燕国新渠引水七分灌溉,三分入漕,可比贵国郑国渠多养三郡良田。
"
窗外传来赵使者刻意抬高的嗤笑:"
太子殿下莫不是把天下人都当瞎子?"
话音未落,庞统突然抓起案上密信残片掷向门扉,浸过药汁的帛片遇风即燃,正映出赵使衣襟内侧的楚国云纹。
"
赵使既通楚语,可知鹬蚌相争作何解?"
他麈尾尖端沾着未干的辰砂,在使者袖口画出歪斜的"
郢"
字。
叶阳玄甲上的龙鳞纹突然折射出奇异光斑,他剑鞘轻敲青铜冰鉴,鉴中清水竟浮现出函谷关粮仓的虚影。
"
三月前关中暴雨,贵国太仓令奏报粟米霉变二千石。
"
他指尖掠过水面,数字化作冰晶凝在案几,"
燕商运去的三百车石灰,本该出现在咸阳宫邸报的谢恩簿上。
"
秦王使者握刀的手忽然松开,林婉袖中银针悄无声息地挑起他腰间玉玦。
当啷一声,刻着"
少府监造"
的青铜符节滚落在地,符节内侧新磨的刻痕还沾着蓝田玉的粉末。
"
原来少府章邯大人,也会亲自查验外交文书。
"
叶阳突然抓起案头竹简,墨迹未干的《燕秦漕运约》被他抖开时,四十三个新增的朱笔批注如血滴般刺眼。
庞统麈尾扫过其中"
战马"
二字,竹简背面竟显出楚国符文——那分明是誊写在两层竹青间的密语。
更漏恰在此时报出寅正时刻,驿馆外忽然传来云板九响。
孙谋士捧着星象图踉跄闯入时,叶阳剑尖正挑着半幅染血的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