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茵与卢晴说了一会话,母亲她们还在打牌,看刚刚过了中午,想着自己即将搬离此地,以后不大可能再去兰若寺,那儿是自己与李征在上京相会的地方,也见证了两人的美好时光,还是再去拜拜,求佛祖保佑李征与自己一切顺遂。
就要搬去城西的新院子,李征也在城西北博文书局旁看好了房子,以后两人离得更近了。
忍冬要陪着自家姑娘一起,正是端午节,忍冬一直忙忙碌碌,谭茵让她好好歇歇,兰若寺离得近,自己路也熟。
都回家过节了,路上人很少,好在都是大路,谭茵提着篮子慢慢向山上走去。
走在近乎无人的山道上,脚步有时带起小石子,看着它滴溜溜地向前滚去。青草野花的香味迎面扑来,路旁长满了茂盛的野草,野荆棘长着小红果儿,着实可爱。野蔷薇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尽情怒放,红的黄的白的粉的,随风摇曳,吐露芬芳。
谭茵深深吸了口气,提了提衣衫,继续上山。
等到了兰若寺,看到门口有匹骏马被拴在树上,就算对马匹并不了解,看其皮毛发亮,身姿矫健,也能看得出是难得一见的宝马良驹,不知道何人会在这时来到兰若寺。
进得大殿,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求佛祖保佑自家、外祖家和大姨家平安康泰、一切顺遂,保佑几个姐妹婚事顺利,保佑自己与李征能喜结良缘,白头到老。
佛祖拈花一笑俯视众生,看着大千世界,人生百态,痴男怨女,喜笑怒骂,千百年来兜兜转转,重复上演。
……
端午下午,寺内一个香客都没有,走出殿外,寺内树木葱葱,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满地金子,花草芬香、鸟儿鸣叫,更显得幽静深远。
谭茵看时辰尚早,准备四处逛逛,便向偏院走去。兰若寺所在的山不高,偏院依陡壁而建,院子外有个三丈长宽的平台,平台边缘下就是陡壁,站在此处可一览山下田舍阡陌,是兰若寺风景最好的地方。
出了偏院门,到了平台空地上,看到一人正背对自己席地而坐,一袭白衣,峰腰猿背,远处山下田野人家,似一幅画一般。
那人闻得身后声音,转过身来,待看到是谭茵,很是意外。
谭茵看到杨澈更是意外,稍微停了停,便走上前去,在他边上坐下。不知道他今日过节怎么一身白衣,以前不是喜欢红衣!还席地而坐,不怕脏吗!
等靠近了,才闻到一股酒味,酒味很重,看起来喝了不少酒。杨澈转过头看她。
谭茵也看着他,今日的他与以往好像又有所不同。传言中金戈铁马大败大夏的将军?他似乎又过于柔弱了些。与东宫携手前行写意风流的美儿郎?他似乎又过于英气勃发了些。性格乖张行为怪癖的镇北侯?他似乎又过于正常了些。相国寺后山的亲切甚至亲昵,吴尚斋的持正守礼体贴,还是此刻似乎卸下所有防备,有些迷茫,有些痛苦,甚或有些脆弱。
杨澈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斜睨着她,酒后更显得星眸朦胧,眼角红晕,面带桃花。半晌问道:“今日端午,正是团圆时,你怎么不和家人在一起,反而跑到这零落偏僻地方来了。”
谭茵回道:“我们已经吃过午饭,她们在打牌。我们马上就要搬到城西去,以后也不大会来此地,刚好无事,就一人过来了。”
杨澈盯着她看了好久,谭茵今日身着豆绿色衣裳,想是山路走得急,头发有点乱,脸颊绯红,鼻尖还有汗珠,若有若无地散发芳香。
谭茵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捋了捋右鬓的头发,舔了舔嘴唇,轻轻咳了一声。
杨澈似回过神来,收敛眼眉,慢慢道:“哦,要搬到城西去,还是一大家子。”
谭茵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问道:“你今日怎么在这?”
似有一丝苦痛一闪而过,杨澈回道:“是啊!我今日怎么在此!只要我在上京,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在这。”
谭茵想到他的身世,今日是家人团聚之日,他父母早亡,孑然一身,端午对别人来说是个欢喜的团圆日子,纵然朋友众多,但对他来说可能更是孤单吧!只是他为何每年这个时候都在兰若寺。
杨澈似是了解她心中疑问,说道:“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这兰若寺所在的地方曾经是我外祖家的家庙。”
谭茵闻言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母亲忌日,早知道我就不来打扰了。”
“无妨,每年我都是一个人,有你在陪我说说话也很好。”
谭茵安下心来,松了一口气道:“说吧!我洗耳恭听,我嘴巴很紧的,从不乱传话。”
杨澈看她如小鹿一般,惴惴不安的心刚一安定,就藏不住那活泼跳动的本性。
“我母亲本是官家小姐,与我父亲自幼订亲,后来外祖牵涉朝廷党争,满门下狱,母亲流落青楼,我父亲后来赎她出来,纳她为妾,生了我,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
难怪他今日一袭白衣,谭茵看他慢慢述说自己的身世,并没有太多表情。他一直都在波涛汹涌中渡过,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辛酸痛苦才修炼得如今这般波澜不惊。
“你也没辜负她的期望,现在成为大昭的大英雄。”
杨澈自嘲道:“大英雄?天下人都知道我七岁丧父,十五岁丧母。我母亲出身青楼,我乃妾生子,出生卑贱,为主母不容,被逐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