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韩昭已经往床上躺下。
江潮儿僵持了半天,见韩昭连衣裳都没脱,她才放松下来。
然后又静了片刻。
江潮儿再次往床铺观察,再三确认韩昭没有要羞辱她的迹象后,她才万般惊奇的瞪大眼睛,反而是有些茫然的左右瞧了瞧,然后摸了摸身上好几层的衣裳,偷偷的庆幸了一下。
赶巧深秋要入冬,她便穿厚了几件。
所以她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得春光未漏,狼子不见兽性。
江潮儿是听说过韩昭的,准确的说,自东海之后,全天下女子都听过韩昭的英雄名,并为之震撼惊疑进而不可思议。
因为曾经的韩昭‘美’名遍天下,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击退倭寇的大英雄,前阵子还在上江大破联军拯救了丐帮,现如今还准备前往沧州直面诸王,这等等行径旁人不知,江潮儿被挟持了便也知晓了大概的因由,同时也深感怀疑。
她只想说,韩昭再如何英雄,终究也是荒淫成性。
可不料,韩昭往床上一趟真就不动弹了,这一下就让江潮儿心里平静不少,对待韩昭的印象也稍稍有些改观。犹豫再三后,她顺着韩昭的意主动说道:“我,我有一事不解,一事不安。”
韩昭随手摆了摆:“讲。”
“你果然没睡!”江潮儿马上又警惕起来,不料床上的韩昭却突然笑出声:“你手里攥着刀不放,我能睡着才有鬼了。”
江潮儿的脸色瞬间炸红,不过袖子里的刀还是没有撒开,并且她往后靠了靠,尽量离床铺远一些,在角落里蜷缩蹲下:“你为什么要来江南,大隋瓦解数十年,当真还有人指望复隋?”
韩昭闻言,眼睛便缓缓睁开。
他看着眼前陌生的床板,心中不免有些孤单:“这个问题,我曾与你一样日思夜想,不断自问。”
忽然,韩昭的声音轻了许多,江潮儿微微挑眉,抬眼便往床铺上观察:“答案呢?”
韩昭轻说道:“我人在这,就是答案。”
江潮儿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时,韩昭自顾自的说道:“我从小在有龙城长大,但我的家本该在沧州皇城、长安皇宫,所以在我离开长安后,时常感觉连有龙城都回不去了,真正是无家可归了。”
“你别看我流连美人香榻,好似处处留情夜夜美梦,实际跟现在躺在这没什么区别,都是陌生的地方。”
“你问数十年后还有没有隋民?”
“别傻,龙唐子民尽隋民,天下隋民归华夏,万般诸侯之所以逐鹿天下,无不是想光复华夏昔日之荣光,所谓一统天下征服四野,就是这个说辞而已。”
“而我韩昭,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索性就吃百家饭的皇族乞丐,千家万户的爹娘让我来江南,我就不得不来,那些个爹娘兄弟和姐妹,她们希望复朝,我也只有隋朝可复。”
“仅此而已。”
江潮儿沉吟了许久,轻眉渐渐蹙起:“话是这么说,但你可以拒绝,自打你离开长安,害死了多少人?你这般来江南,此后江南又要为你死去多少人?”
韩昭笑出声:“曾经有位陀僧也是这么指责我的,还称我为世凶大灾。可你们有没想过,就是我不动,每天也有人在死,就算我不来江南,沧州诸王也准备分裂龙唐。”
“那我为何不能挥军南下,索性将他们一锅端了,那还能尽早结束战事,江南百姓也好早日解脱,不是吗?”
江潮儿张口欲言,但好像辩驳不了了。
她不懂什么天下大势,但就老百姓来说,长久打仗肯定是要要命的。就日前联军二度征兵,不知押走了东南数州多少好儿郎,甚至连民脂民膏都几乎被抽尽了,传回来的消息就是说那数州之地已经深陷恐慌。
光是来年开春无人耕种一事,足以压垮寻常人家的生计,更别说家中无男丁,山间野匪更加猖狂,不知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恶事正在各地发生。
想着这些,江潮儿便忽然理解韩昭的意思。
江南战局拖不得。
江南诸王必须尽快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