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哥哥可能不是很清楚,这裴秀乃河东裴氏望族,本朝开国之臣,官至司空,他绘制的《禹贡地域图》,是迄今为止最详实的疆域图,于地图绘制之法颇有心得。我曾在游学时见过裴秀画像,初见这名兵士时倒也未发觉形貌相似,如今见此图便联系上了!此图应该本就是《禹贡地域图》并州图册的一部分,相信能识得此图之人,必在制图之法上同样有很深的造诣,若非裴司空的学生或者亲族,难有如此水准!”
谷仲溪面色一肃,立即意识到如今落在自己手里的,不是寻常刀头舔血的江湖客,而是名身怀技艺的有才之人,就这么杀了,实在是太过可惜!
谷仲溪示意李鹿笛放下佩刀,盯着传令兵问道:“你,是裴秀的孙子?”
到这份上,传令兵再也没有勇气隐瞒,只点点头道:“是……”
“你叫什么!”
“裴度。”
“裴度?”谷仲溪自然未听过此名,只试探地看向慕容卿。
然而慕容卿分明也未听过此名号,缓缓摇了摇头,沉吟片刻道:“你父亲叫什么?”
“裴頠。”
“原来如此……”慕容卿恍然大悟:“莫非你是想报父亲被害之仇?”
这一句好似刺中要害,裴度拖着两条残腿,以胳膊拼命撑起自己,咬牙切齿道:“你个小女娃竟知此事!我裴家世代忠良,竟遭如此屠戮!天地可鉴!司马氏皆是些残暴无能之人,不配做皇帝!”
慕容卿皱了皱眉头道:“可是害你父亲的是赵王司马伦,这是十年前的事,司马伦也早死了,救下你家亲眷的不是东海王司马越么?为何你对司马氏有如此大的怨气,竟不惜以士族身份加入聆风堂这等妖邪组织?”
“呸!”裴度恶狠狠骂道:“这所有事皆是司马越一手策划!他才是真正的豺狼之心!毒杀惠帝,把控朝纲,滥杀朝臣,我早就看穿了,不破不立,这司马家的天下已然是人间炼狱,不论哪家称王称帝,都比司马家来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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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卿尴尬撇了撇嘴,无奈道:“我记得你家应该还有一位袭爵位的兄长,之前差点被赵王流放带方郡的,现下人在何处?”
裴度不屑地哼了声道:“我那两位兄长皆是胆小如鼠之辈,放着家仇国恨不报,只沉迷享乐!长兄裴嵩不是领了中书黄门侍郎么,眼下应该是和二哥缩在洛阳,甘做司马越的爪牙呢!”
慕容卿与谷仲溪相视一眼,均有些许震惊之意。
怪不得一年来聆风堂成为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幽暗组织,这哪里是纯粹的江湖组织,连朝官士族都能为之心甘情愿的卖命,毁得还是自家大晋的根基。
“将军,”李鹿笛拱手道:“准备如何处置此人?”
谷仲溪沉吟片刻道:“此人还有些用处,暂且不杀吧。”
“可是此人双腿已废,连马都没法骑,带着只会拖累行军速度呀!”李鹿笛边说着,还擎过一支火把,彻底照亮裴度的腿部。
大约是贾青月牙弯刀的特殊攻击效果,眼见腿脚的经络已然完全断了,伤口还在冒着鲜血。
这等伤势,就算养好了,怕也是要在榻上待一辈子。
“我来照顾他吧!”慕容卿不等谷仲溪做决定,抢先道:“让他与我同骑,我带他。”
裴度的目光满是震惊,只直勾勾盯着这名女子,仿佛一瞬间才发现,世上竟有如仙子般的女人。
“那怎么成!”李鹿笛满是恼意:“要不让他与我同骑吧!”
“你俩消停些。”谷仲溪轻叹口气:“此事再议,天都快亮了!让弟兄们尽早归营休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