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铜驼大街笼罩在青灰色雾霭里,赵王司马伦的鎏金軿车碾过尚未凝固的血迹。
车辕上悬挂的九子铃沾染了碎肉,在晨风中发出黏腻的声响。
昨夜宿卫哗变的尸体像破败的麻袋堆积在太尉府门前,几只乌鸦正啄食着某具尸首空洞的眼窝。
孙秀策马贴近车窗,金线绣的獬豸补子在雾中若隐若现:"
禀大王,贾庶人已在华林园饮下金屑酒。
"
他特意用惠帝废后的诏书称呼贾南风,"
只是。。。"
軿车忽然急停,司马伦布满老年斑的手掀开车帘。
雾气散开处,三百玄甲卫正押解着数十名朝臣蹒跚而行。
铁链拖地的声响里,他认出中书监张华的白须在晨风中飘摇,侍中裴頠的绛纱袍被撕去半幅,露出当年平吴时留下的箭疤。
"
这些都是从贾党巢穴里掏出来的蛀虫。
"
孙秀的马鞭扫过囚徒脊背,"
中书令陈准告发,张华私藏贾庶人与太医令程据的往来书信。
"
他突然压低声音,"
还有裴頠为楚王玮草拟的檄文原稿。
"
司马伦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记得永平元年那个雪夜,自己跪在杨骏府前冻得失去知觉时,正是裴頠扔来半块沾满炭灰的胡饼。
軿车再次启动的瞬间,老王爷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扣住窗棂:"
留全尸。
"
尚书令满奋蜷缩在螭吻飞檐的阴影里,看着小黄门将最后一批公文投入青铜燎炉。
火舌舔舐到贾南风朱批的"
可"
字时,突然爆出幽蓝火焰,把《徙戎论》奏章烧成蜷曲的蝴蝶。
"
满公还不走?"
中书侍郎束皙抱着漆匣经过,里面装着武帝亲赐的错金博山炉,"
赵王的人已到端门,听说要重议齐王就藩之事。
"
他的鹿皮靴踩过满地散落的木简,突然驻足于某片烧焦的牍片——"
颖川陈氏女,年十五,有宜男之相"
——这是去年为太子选妃的存档。
满奋剧烈咳嗽起来,肺叶里仿佛塞满灰烬。